第二十七章
“那……”伊织花说,“其实我还知道一些事。”
“哦?”亭的嘴角微微动了动。
“我听说过地区的特殊行动小组,我也相信你们。”伊织花重新坐回办公椅上,他的肩膀用力朝后靠了靠,“我是一名靠口才吃饭的公司职员,在挺久之前,他就拜托我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一件关于交涉方面的事。”
“交涉?”冬年燕表现得有些吃惊,“便衣交涉还需要找你吗?”
“他的交际能力确实不像大多数人那样正常……但这不是重点,这件事情说是交涉,倒不如说是找关系。当时我也看得出,他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事件。”伊织花无奈地吐了口气,“其实,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很合格的警员……说是棘手,其实,只不过是因为涉及到与很多陌生人的交涉……你们懂吗……但就是这样,棘手……”
“社恐?”冬年燕脱口而出,他的眼神也忽地下意识射向亭。
“是的。”伊织花道,“案件是什么我并不知道。他知道我人脉广,说话好听,他拜托我找个关系,去与一个陌生人交涉。”
“陌生人?”
“他如果敢说,那他的话绝对比我的好听,他绝对比我还要善解人意。可惜……他应该也知道,当他走到需要拜托我的地步时,我也基本从他醉醺醺的嘴中拼凑出一个大概了。”
伊织花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继续说道:“他找到了嫌疑人,但是嫌疑人的武装非常得超前,考虑到那位高中生的安全,他朝分部写了文件去申请特殊部队,申请文件会从分部送到一个,似乎是第三方基地的地方,可问题就出现在这里——申请如石沉大海般,没了回应……”
伊织花继续说着那时的情景,房间中的其他人都认真地听着——亭更是。
他仿佛身临其境,甚至可以走入真实的情景——
丰市分部:
“我们已经帮你寄出文件。”负责人冷言道。
“可是……为什么还没有回应?”
“那是你们双方的事,”负责人继续手头的其他工作,“当时你也和我说过,你已经联系好。”
“我是联系好了……他也说已经寄回来……”江北望的眼睛因干涩而不停地眨着。
“这么说,你是说我把你的文件弄丢了?”负责人没好气地回答道,“我可是在你的面前发出去的!”
“我没这样说……我是,我是……”江北望干涩的眼睛中忽然温热起来,“他也和我说收到便会寄回……”
“可我没收到啊!我发出去这么多的签字文件,他只要一一地再寄到正确的不同地点就行!你这是要怪我了吗?这是你们的事……我可都把我的事做完做尽职了!”负责人有些愤怒地大吼道。
“不不……我没说您的意思,他可能寄错了……”江北望又乞求着说道,“大哥,这事情很重要,可以再发一次吗?”
“这哪一件事不重要?你的我已经发过了。”负责人继续冷言道,“你的没有寄回,我也提醒过你,要联系好……”
“我确实联系好了……他都回我,回我好的……”江北望颤抖地握住手机,将屏幕伸到负责人的眼前方。
可负责人不屑抬头看。
“好的好的……可又有什么用呢?”负责人冷笑道,“这终究是你的事,你发他寄,我才能办事。”
这真的只是我的事吗?
这句话最后还是没从江北望的喉咙底跳出,他的焦急逐渐被另一种情绪打湿,他稍稍冷静了一点,也想起了自己好朋友和自己说的一些技巧。
“大哥……”
“帮个忙……”
“那边水平可能有点不行……”
“在帮我发过去一份吧。”
江北望的声音也被打湿,他说得断断续续,不过负责人这次反而没有大吼着反驳。
他竟低头道:“好吧。”
负责人不会那么轻易地被老实人感动。
但是他看到了两条名贵的烟盒。
冻得发紫的手就这样颤抖着撑住从包中拿出的烟盒。
名贵的……
绝不是烟盒。
从来都不是。
“这……”冬年燕问一旁的单梨花,“这算是社恐吗?”
单梨花的脸上表现出严肃,他回答道:“这也许不算。”
“听说社恐可能是环境压力太大了。”冬年燕又说道。
“能感受到,”亭沉思着说道,“压力确实挺大的……”
“你的意思是说文件没有下来及时,所以他被盯上而灭口了,”单梨花也低头沉思着,“那现在也许只能去问问那位学生了……但是他为什么还活……为什么没被盯上?”
“也许那个孩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伊织花说。
这到底又是一件什么案件?单梨花的直觉告诉他,这绝不会是一件普通警察可以参与其中的事,特别是伊织花所说的“特殊武装”,很有可能就是……
“这有可能和左七也有关系。”亭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他?”左十一面色一板。
“他有一个特殊工厂,专门生产特殊武器。”亭微垂着头,眼神聚得像鹰一般,直直插入办公室地面,“我差点也因为这而死。”
“那能否,带我们去见一见那位孩子,”单梨花恭敬地说道,“伊织花先生。”
……
……
“你为什么不将你知道的公布出来呢?”
“没有用,反而会让江北望扣上一个泄露机密的罪名。”
亭还在想着车上,冬年燕与伊织花最后的对话。
单梨花已经开始和学生交谈。
友好交谈。
“你们好……”学生先表现出尴尬的笑容。
他打量着坐在他身边的四个人。
其中三人,一个是严肃的黄发少年,一个是瞪着眼睛的凶姐姐,还有一个是想把他看穿的奇怪叔叔,他们就像食人族一般,似乎再商讨着如何烹煮才会好吃。
唯一一个看着不那么凶神恶煞的,倒没有看着自己,只是在沉思着什么。
“你就是王小明,我们是警察,有些事情想和你了解一下。”冬年燕先开口。
“警察?我没做过坏事啊!”王小明大叫一声,“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冬年燕却忽然好似发了病,“嘿嘿嘿嘿……”
“你,到一边去!”单梨花一拍冬年燕的脑袋,大声喝道。
“梨……”冬年燕刚想叫出“梨花姐”,却直接被瞪了回去。
“我爸妈马上就要回来了……要不你和他们说吧。”王小明苦笑着。
“今天星期六,才给我逮到你在家的机会。”伊织花说,“我们要问你的问题,可不是一般的问题,你不能撒谎,你要如实回答。”
“我知道,我不会说谎。”
“你认识一个叫江北望的人吗?”单梨花快速问道。
“认识。”
“你知道他是一个便衣吗?”
“知道。”
“你知道他在调查和保护你吗?”
“知道。”
“你知道他为了什么事来保护你吗?”
“知道。”
“你知道!”伊织花吃惊地吸了口气,“他竟然会把什么事都告诉你,为什么!”
“那我不知道。”王小明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事?”伊织花试探性地问道。
“一件杀人案。”
“我明白了……”单梨花眼睛一亮,“他是知道自己马上会死,所以告诉了这个孩子,但是从没人来问过这孩子。”
“所以行凶者也不知道这孩子知道。”伊织花接着说。
“而且这个便衣的离去,忽然切断了所有的联系。这么久,其他一切相关的事居然还在平缓地运行着。”
“也就是因为江北望这个人太踏实,太默默无闻,他的直系上级或许以为江北望还在隐匿着调查,而那个负责人也从没有寻找过他的踪迹,行凶者更是认为可以抱枕无忧了。”
“可恶……”伊织花听到这,却是狠狠地咬了咬牙。
“你继续说。”单梨花憋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这温柔的笑意在王小明看来,确实恐怖无比。王小明望了望蹲在一边的墙角的冬年燕,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吞吞吐吐地说:“我所知道的,就是这是一起杀了人的案件。据说凶手是用了什么高级的武器,江警官的上级感觉到了蹊跷,所以派江警官来,江警官似乎查了很久……但最后,他好像无能为力。只是在有一天和我说了这零零散散的事情,而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
“那……怎么和你扯上了关系?”
“因为……我是一个嫌疑人。”王小明的脸色好像变得有些苍白,“不过江警官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
“但其实没有人知道你是清白的。”
“其实……”王小明说,“我有时候真怀疑是不是一场梦……我和江警官的故事似乎独立于所有人的生活之外,这一层开始就没有任何人知道。”
“你父母知道吗?”
“他们……”
门猛地被打开,伊织花朝那边看去,心想,真是说到就到。
“他们也不知道。”王小明回答。
“小明,又待在家里,什么事情都不做!”进来的阿姨应该就是王小明的妈妈,她面颊通红,语气和神态都十分得暴躁。
“你领这么多狐朋狗友回来?你是想干嘛!”阿姨嘶吼着,“你想变成你爸爸那样?你是不是考试考好几次,这尾巴就上天了是吧?啊?”
“阿姨,我们不是……”冬年燕害怕地说。
“真是每时每刻给我找麻烦……”阿姨瞪了四人一眼,便转身走入了小厨房。
“唉……”王小明叹气道,“不好意思啊警官们……你下次也许穿正服办事,那会好一点。”
“你妈妈一直都这么暴躁?”
“嗯……”王小明警惕地瞥了瞥母亲的方向,确保没有被她听到。
“那你爸爸呢?”
“我爸爸……”
“他爸爸不要这个家了!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蹲在别人家好受啊?我看你们就是和他爸一个德性……”阿姨又走了出来,一边走过他们身边,一边说道。
“大姐,”单梨花亮出了证件,“我们是警察。”
“噢!”阿姨回头仔细看了看,接着皱了皱眉头,“是真的。”
“不好意思啊警官……”阿姨稍稍收敛了一些。
“我们想向你们了解一点情况。”
“杀人案?”阿姨问。
单梨花和伊织花对了对眼神,他们的眼神里皆是疑惑。
“您也知道?”伊织花反问。
“什么知道不知道?”阿姨又找回了感觉,“你们怎么都一个德性!之前那个人这样问过我们家的孩子,那不是吓唬我们吗?”
“妈……”
“他夸我的儿子,我要他夸吗?但他说我说我暴躁,那我就要暴躁,他说我不该这样对待,这样教育孩子,诶!我怎么教育跟他有关系了吗?”
“那你能和我说说这个‘那个人’和你说了什么吗?”单梨花小心翼翼地问道。
“忘了。”阿姨转身去冰箱里拿了一条鱼,她最终还是啥也没说,重新回到厨房忙活了。
听见厨房中偌大的声响,他们才又敢说话。
“小弟弟,你和你母亲的性格真是截然不同啊。”伊织花浅笑道。
“唉……”王小明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妈还是很热情的。”
“你在学校的成绩怎么样?”
“还行吧。”
“你在学校一定很讨女孩子喜欢吧。”
“没有吧。”
“你是不是不要会和异性交谈。”
“好像是。”
“害羞?”
“啊……”王小明的脸红了红
“每当我和你说话,你似乎都会过于紧张。”单梨花拍了拍王小明的头,“放松点。”
“看来你会很在意别人的目光。”见王小明的眼珠子慌张地左右移动,单梨花又笑道。
“嗯?”冬年燕忽然叫道,“亭兄弟呢?”
“小少爷吗?他刚才还在这的”伊织花也猛地转过身,才发现身后的人影居然不见了。
“看来是方才溜了。”
“他能去哪?”单梨花说。
“他刚才就出门了,你们身为警察,这都察觉不到吗?”阿姨从厨房慢慢地走出,她的双手抱着一个大碗,碗里装着的是酸菜鱼。
哐当!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点吧。”阿姨用缓慢的步调走着,又快速地将鱼放在桌上,“家常鱼就着白米饭,算是一道特殊的美味。”
“谢谢阿姨!”冬年燕首先喊道。
“看起来,你妈妈还是不会给我好脸色。”伊织花确认王小明的母亲又走入厨房,便小声对王小明说,“但是菜色看来是非常不错的。”
“看来只能让我享受亭兄弟的那一份了。”冬年燕笑得椅子都一抖一抖,“嘎嘎嘎嘎……”
“吃饭不准抖腿!”阿姨大声喝道。
……
……
你也感觉到了吧。
夜鸦。
亭缓步走在路上,他已经走了许久,这条路通往那个崭新的建筑,现在已走了将近一半。
当然,没想到你也能感觉到。
夜鸦的声音响起,还是那么得有磁性而熟悉。
我就知道……亭的嘴角勾起一股笑容,他的心怦怦地快速跳了几下,他很兴奋。
他们不是面具吧,亭问道。
不是,只是劣质纳米装甲的波动,夜鸦回答。
这些肮脏的人并不是没有注意到王小明,他们没有去抓人拷问,但是已经潜伏下一个人,那人观察着王小明的一举一动,正在等待着机会再制造一场意外。
但仅仅是找机会而言,想要杀社会中的人,可比杀一个快被社会淡忘的人,要难太多了。
劣质的纳米装甲人明显还不愿因为这点小事,而被社会的各种人士盯上。
可如果那些前来了解情况的人,他们有人落了单,那完全可以制造一起意外事件……
这是一处小巷。
此刻是黄昏时分。
当慢慢淡去的红黄色光芒彻底消失,一切人头落地似乎都可以变成名正言顺的事。
一个杀手本应该考虑到,任何哪件事情如果那么得顺利,那必然是最不顺利的。
但光芒已逝去!
谁都不可能忍住。
夜鸦也已陷入黑暗。
噗嗤!
“真没用。”夜鸦说道。
他的脚下踩着一个尸体。
残破的铠甲散落一地,就像一堆没用的黑石头。
“他的尸体怎么办?”亭问。
“包起来送礼……你不是刚好要去探访那位伟大忙碌的负责人吗?”
“这倒是个夜间探访的好礼物。”
“今天……应该还有位好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