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尽快调查这种液体，丽芙，你也来帮我一下。”里捡起一根断裂的长铁管，隔着一定距离，在下方的红色液体中试探性搅拌了一下，“有些粘稠，与其说是液体，不如说更像泥浆，应该就是我们刚才见过的那种东西。”

    “没有称呼也不方便。”我望着窗外的光景，“就先叫做红潮吧。”

    里点头以回应，目光并未移开：“另外，除了有些粘稠，里面还掺杂着大量零件和残骸，看来沿途卷走了不少感染体。难道低处的残骸就是被它‘回收’走了？以这种气味来说，恐怕被卷走的不止是大量感染体……”

    “还有人。”露西亚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其他三人却已经明白这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丽芙嘴唇轻抿地低下头，注视着下方的红潮，试图对其进行分析以转移注意力。但伴随着她的沉默，指挥链路中很快出现些许代表情感剧烈波动的不稳定信号。

    露西亚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点，她走向窗边的丽芙轻拍后背：“怎么了？”

    丽芙的注意力似乎已经完全从刚才的话题中移开了，此时她秀眉微皱，仿佛凝视着路边上一块半吊着的老式霓虹灯牌，目光似乎又聚焦在更远的地方：“分析设备似乎出现了错误……”

    我也感到颇为诧异：“没有结果吗？”

    “不，分析的结论和大家说的一样，这种红潮中确实混杂了大量感染体残骸，并且有高浓度的帕弥什反应，但这些帕弥什病毒却……不太寻常。”丽芙表情沉重地看着分析终端，似乎在斟酌怎么将结果简述出来，“它们看起来就像是生物病毒一样，出现了寄生和增殖行为。”

    “生物病毒？”

    “寄生和增殖？”

    我和另外二人对视一眼：“生物？”

    “可能是分析设备出现了错误……”

    “现在讨论这个可能性毫无意义。”我强行接入了她的传感器。

    大家都明白，如果帕弥什病毒真的开始生物化，那么今后的形势只会更加无法预料。

    “不会的……一定是我的分析模块出现了错误......”丽芙喃喃着。

    “整理分析报告，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阿西莫夫吧。”我望着丽芙，她却仍旧喃喃着毫无动作，“丽芙？整理分析报告。”

    丽芙猛地清醒过来，这种呆滞决不是构造体身上可能出现的正常情况。

    “是。”将刚才分析出的信息整理好发给了阿西莫夫，丽芙调整好状态，重新望向我，等待下一步指示。

    里丢下手中的铁管，四人一边沿着还未坍塌的楼梯向上攀登，一边从墙壁的破损处望向淹没街道的红潮。

    “如此异常的现象，为什么空中花园一直没有监测到？”

    “能避开监视的方法不多，如果不是之前被藏得太好，就是在短时间内膨胀出来的。”里的语气异常凝重，“但不管是哪一种，都很离谱。”

    “需要更多线索。”我并未多说什么，一个怀疑在我心底慢慢浮现。有关为什么第一次投放在实战中的装置能够再现出那种程度的虚影，我忽然想到了可能的“信息”来源，但这假设未免有些大胆，还需要再观察些许时间。

    忽然，一个非自然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所有人的动作为之一滞。

    “没有搜索到周围任何活动迹象。”丽芙的逆元装置正微微发光，将她挑起的眉眼映亮了几分，“怎么会这样？”

    “上去看看。”一层被淹没、二层是我们刚刚出来的方向，并不需要过多解释，灰鸦三人朝我点了点头，组成探索时常用的防御阵型。

    沿着狭长的阶梯向上，众人走到了相对安全的区域，终于可以卸下身上沉重的强化配件和存量逐渐见底的气瓶了。

    很快，走廊尽头的房间中一个散发着剧烈气味的人类尸体被找了出来。在当地温湿条件下，尸体腐烂过程已经开始，但从制服还是不难认出，这是个指挥官。

    “……这位指挥官死亡时间应该已超过一周以上了。”丽芙否定了众人下意识的猜测，随后将视线转了过来，“之前提到失踪的小队，就是他们吗？会不会还有其他队员……？”

    “能复原他们的虚影吗？”我确认着我的猜测。

    “可以，不过我们已经离安全终端太远了，信号很弱，最好在这里设置一个。”里说着开始动手。

    “好，在这里设置也不容易被破坏。”

    里点了点头，将已经从行李中拿出的备用安全终端启动。

    “阿西莫夫有回复吗？”

    不出所料，里摇了摇头：“出于莫名原因，这里电磁波相关的信号稳定性非常差，空中花园也没有小队级的便携式中微子通讯设备。”

    我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里操作着手中小巧的终端。不久，法奥斯之矛有了反应，我运用指挥权限将其启动，三个人影出现在房间中，但比起上一个安全终端所复现的感染体而言，他们的身影异常模糊，甚至很难判断性别。

    “……像血一样的红色液体中，找到了帕弥什正在生物化的证据。”一个咬字非常清晰的男声回荡在周围，“上一个来调查此事的小队依然没有踪影，不排除已被融入其中的可能。”

    “生物化......”丽芙又咬起了嘴唇。

    “还有一个小队......”露西亚脸色一沉。

    “融入其中？”里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一句话的信息量就如此之大。

    “我们第一次采样到那种液体后才过了没几天，但它却比原先膨胀了三倍大，现在从地下喷涌而出的时候，已经能覆盖一片街区了。”从身影来看应该是指挥官打扮的人似乎在摆动手臂进行着某种操作。

    “喷涌？它之后还能像退潮一样回到地下吗？我觉得喷泉更像一点！”

    “数天前还像地下泉水，但现在这个规模已经更贴近海潮了。”咬字清晰的冷漠的男性声音继续着某种总结，“虽然退潮的时间比之前更久，造成的地面裂缝也更大，但它还是会回到地下。我们必须通知空中花园这个消息，帕弥什生物化绝不会是个好兆头，更何况它还在不断膨胀。”

    “这种红潮，最初是藏在地下的吗？”丽芙望着窗外因反光而有些泛红的天空，“怪不得空中花园监测不到。他们之前已经查到了这么多，要是能平安返回的话……”

    “还不晚。”我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如果之前已经有一个小队失去了消息，那么接下来派来这里的小队实力一定会远在他们之上。”露西亚眉头紧促，“连这样的小队也牺牲的话……”

    窗外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涌动声，就在此时法奥斯之矛忽然产生了新的感应。望着交互界面上“检测到新的资料记录”的通知，一句“更新。”脱口而出。

    法奥斯之矛系统接收到这个指令，开始重新生成虚影成像。

    “仅播放更新的部分。”我紧接着又补充道。

    一个全新的、有些矮小的身影出现在更靠近窗边的地方，她的身影明显更清晰一些，但随着进入房间而不断更为模糊：“可可发现红色的潮水会保留死者的意识，还会从里面钻出来说话哦！”

    “什么？！”虚影中指挥官打扮的男人道出了灰鸦此刻的心声。

    “可可在红色的潮水里见到了那个失踪的指挥官！她一直在叫可可的名字呢，还在问可可有没有见到她的姐姐……”

    灰鸦四人和虚影中的人影同时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