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姜洵看着正堂前的两个大箱子,蹙眉看向站在旁边的周景臣,冷声问:“周公子,这是何意?”
周景臣摆手示意随从打开箱子,只见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
姜洵自然知道周景臣此行何意,他冷哼一声,坐回主座,不再看周景臣一眼。
周景臣拿出一张纸,云淡风轻地说:“姜姑娘回来了,我自然也要来履行我的承诺。”
“哼,”姜洵冷哼一声,“周公子还真是迫不及待。”
“毕竟姜姑娘在外十年,若是遇上良人,却要被束缚于与在下的婚事,在下实在是良心不安。”
“你!!”姜洵气得拍案而起,“周景臣,你休要败坏我妹妹的名节。”
周景臣轻笑,从容自若道:“韩副尉何出此言?在下不也是为姜姑娘考虑吗?”
“有劳周公子费心了。”一声清脆有力的女声传来。
周景臣闻声望去,只见一名女子从侧堂悠悠走出。
在看清来人面貌后,周景臣神色微愣,世间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只见她明眸皓齿,明艳动人,身穿一袭黛蓝色罗纱裙,简单的穿着更显她气质清冷出尘。
周景臣目光停留在姜月身上,久久不能移开。在姜月从他手中抽出那张信纸后,他才回过神来。
就在大家以为姜月要展开信纸看的时候,她却做了一件让在座人都惊掉下巴的事。
她毫不犹豫将信纸撕碎,然后抛还给周景臣。
周景臣不解地看着她,他刚准备开口,就听见姜月平静地说:“周公子,这桩婚事,既然双方皆无意,那解婚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不过,这解婚书,得由我来写。”
姜月的一席话震惊了所有人。
在这望都,何曾有过女方写解婚书的先例。若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周景臣忍着怒气,冷声道:“姜姑娘未免也太天真了…”
“天真的是周公子,”姜月泰然自若道,“我虽在外十年,却也曾听闻周公子的风流往事,若真要追究起来,也是周公子不义在先。”
周景臣刚要还口,姜月继续补充:“而且,周公子可别忘了,当初这桩婚事可是令尊亲自上门提的,虽那时你我皆年幼,但我可记得清楚,周相国可是立过誓,不管来日有何变数,都绝不会解婚,否则将遭天谴。所以,”姜月轻笑一声,“周公子若主动解婚,是为不孝。”
周景臣素来以经明行修闻名,自然熟知忠孝仁义的儒学思想,如今姜月寥寥数语便给他扣上不义不孝之名,他一时无言以对。而姜洵表面依然一副正经模样,内心却在偷偷窃喜,前几天听到周景臣当众解除婚约的消息,他还勃然大怒想着找个机会算账,这下他可解气了。
姜月看周景臣没有答话,知道他理屈词穷,便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纸,递给周景臣。
周景臣自然清楚信纸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他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用别样的目光盯着姜月,他没想到,姜月竟然连解婚书也准备好了。
姜月则落落大方对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
周景臣不禁哑然失笑,他低头靠近姜月,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姜姑娘今日真是令在下刮目相看,希望有朝一日江姑娘不会为今日所为而后悔。”说完,他便迅速接过姜月手中的信纸,转身走去。
“周公子留步。”姜月喊道。
周景臣回头,满脸不悦:“还有何事?”
姜月用眼神示意地上的两箱珠宝首饰,冷然道:“把你的东西带走。”
周景臣冷哼一声,朝随从摆摆手,便甩袖离开。
姜洵欣喜地看着姜月,妹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那股刚毅不屈的劲儿,像极了爹爹。而姜月则安静看着地上的纸屑,她想起十年前爹爹去世时指尖附近的血迹,是一个歪歪斜斜的“周”字。
她虽不能凭这血字便断定爹爹是受周家所害,但她也知道,周家绝不无辜!
很快,周家上门反被姜家退婚这件事传遍大街小巷,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
姜月在房内听到正堂传来嘈杂的声音,便闻声过来看看,只是没想到刚走近,便看到姜洵被几个衙役带走,绛玉在后面边喊边追。
忽然,一个衙役停下脚步,转身拦住了绛玉,并将她推倒在地,姜月赶紧上前扶住。
“嫂子,发生什么事了?”姜月朝门边看去,早已不见姜洵和衙役的身影。
绛玉摇摇头,泪眼汪汪地回答:“月儿,你哥哥上个月初被部署去运军械,兵部的人刚刚来报说运输的军械数目少了,一口咬定是你哥私藏了军械,把他带走了。”
“你哥哥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绛玉又焦急地补充道。
姜月将她扶到凳子前坐下,安慰道:“嫂子,你先别担心。”
这件事绝对有蹊跷,若真是数目少了,那兵部早就该发现了,又怎会到现在才来抓人?这让人很难不怀疑起最近刚得罪的周家。
安顿好绛玉后,姜月沿着亭前小路慢慢走着,忽然她停下脚步,蹲下来捡起地上的两片绿叶,接着脚尖点地,轻松飞到屋檐上,吹起了叶笛。
悠扬婉转的笛声散入风中,很快一个身影飞奔而来。
是龙砚。
他缓缓落在屋檐,目光停留在姜月身上,微微一笑后继续陶醉在她的笛声中。
姜月吹完一曲作罢,龙砚便问,“何事?”
“我哥被兵部的人带走了。”姜月看向龙砚说道。
“怎么回事?”
姜月一一述说,大概了解过程后,龙砚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他知道她虽然表面镇静,但内心其实很担忧,他柔声安慰,“别担心。”
姜月点点头。
龙砚抬眼望向远方,看来得去找一下老熟人了。
王府。
夜色正浓,四处乌灯黑火,只有书房还明亮着。
室内烛光通亮,案桌上小巧精致的香炉中飘散着袅袅轻烟。
宋御身穿一袭黑色长袍,头发用一根白玉簪随意挽起,剑眉星目,挺鼻薄唇,气宇轩昂,浑身散发着高雅孤傲的气质。
他正坐在案桌前认真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册—《血色长离》。
霎时,他眉头一皱,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破窗而入,宋御迅速握住桌边的佩剑,用剑背抵挡住来势汹汹的一剑,二人在微弱的烛光下四目相对,来人脸上虽戴着面巾,但宋御的嘴角却扬起浅浅的弧度。他用剑气震开对面的剑后快速出击,反守为攻,而白衣男子则开始不断地用剑防守。
一番切磋下,竟平分秋色。
少顷,白衣男子破门而出,宋御随即追上。
皎皎月光下,一白一黑的身影落在屋檐上,晚风卷起他们的发丝和袖衫,俨然美如画。
二人意犹未尽,相视一笑后继续出手,不似刚刚受到空间的限制,这次明显打得更过瘾。二人出招皆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似乎彼此都熟悉对方的招式。最后宋御一跃而上,从上而下,剑气破空,势不可挡,白衣男子虽及时挡住这一剑,却依然被震开,往后退了几步。
宋御随即收起剑意,气定神闲地站立在檐上,月色照耀下,更显他高贵冷冽的气质。
白衣男子摘下面巾,一张俊美的脸庞露出来,龙砚轻笑道,“好久不见,师兄。”
“别来无恙,师弟。”
……
杨清欢火急火燎地闯入相国府,拉着周景臣就往姜府跑。
周景臣无奈甩开她的手,问,“这是做什么?”
杨清欢回头反问,“你猜我昨晚看到谁了?”
周景臣自然知道杨清欢最近一直蹲守在王府,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龙砚。”
“对!”杨清欢语气中透露着激动,继续补充,“不过你肯定不会想到,他从王府出来后便直接往江府去了。”
周景臣目光中略过一丝惊讶,江府?
如今姜洵被拘,众所周知,那他去江府是找谁?虽然答案不言而喻,但他依旧不太相信,龙砚和姜月这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居然会认识?
就在他和杨清欢骑马赶到江府时,只见门口正有一个人急急忙忙地上马奔驰而去,二人赶紧追上去,居然是方知行。
“怎么是你?”杨清欢没给好脸色。
方知行冷哼一声,鄙夷问:“你俩来这干嘛?看姜家笑话吗?”
“自然不是。”周景臣回答,他知道方知行是在内涵他退婚的事。
“不是那就离姜家远点,姜家不稀罕!”方知行说完便扬尘而去。
杨清欢看着方知行远去的背影不禁疑惑,她与方知行素来不交好,但以往碰到了吵架都是谁都不让谁,要争个你死我活才会作罢。怎么他如今这么反常,只是给予警告便着急走了。
不对!
“跟上他。”杨清欢骑马追上去。
周景臣亦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