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出李观清对这个斜封不是很满意，叶玄解释道：“其他方面是跟对应的打更人是一样的，只是没有固定的事情而已，或者你也可以用积攒的功勋来换取一个成为打更人的机会。”

    “那两个差役也是斜封？”李观清忽然想到了那天一起去的那两位差役，好奇问道。

    “当然不是，我们在衙门有点权限，他们只是来协助办案的，算不得斜封。”

    李观清“哦”了一声，忽然感觉好受了一些。

    “没问题了那就走吧，再晚些可能你家里人就要醒过来了。”

    “好。”

    再一次走过楼梯，来到长廊尽头，那身穿狱卒服的老头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一张老脸上皱纹纵横，身体微微起伏，已经睡了过去，呼噜个不停。

    二人走过长廊，两侧的窸窣声音依然存在，只不过没有人再到栏杆上拼命摇晃来吸引注意，比来时要安静一些，不过仍是污言秽语不断，发泄着被束缚的怨气。

    很快来到一座青铜大门前，上面楔刻着一个古怪图案。

    那是一只漆黑竖眼，刻画的幽深淡然，似乎在俯瞰着世间，旁边是两根长矛，笔直锋利，插入竖眼的两侧，中间用锁链链接，十分诡异。

    似乎是看出来李观清的好奇，叶玄身上缓缓升起迷雾，掩盖住了青铜门，解释道：“没办法，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仪式没有举办，所以你暂时还不能算我们的人，等到明天就好了，届时这里的一切都可以为你打开。”

    “好。”

    黑雾再次布满全身，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继续跟着叶玄前行。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迷雾散去，他回到了家，向叶玄相互拱手后，一团黑雾顺着窗户飘散而去。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李观清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恍若隔世。

    他将写好的纸条团成一团，撕成条状，然后丢到泔水桶里，躺倒在干硬木板床上，呈“大”字状摊开，仰望着屋顶，一个人感受着孤独和安静。

    一场审讯总算是结束，无论是因祸得福还是危机四伏，他加入了这个官方组织，总算有了靠山，虽然还没有正式签订契约，但他相信发生危险一定会有人解救自己。

    甚至已经有人在钓鱼执法了也说不定。

    他总算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在这充满诡异的世界，他根本没怎么睡好。

    他攥紧手中的竹梆，安然入睡。

    ……

    “哥，起床吃饭了。”

    一双冰凉滑腻的小手盖上脸颊，冰冷的触感让睡梦中的人猛然惊醒，挣扎着睁开惺忪的睡眼。

    他收拾着货箱里的东西，实在是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对他而言这些全都是老掉牙的东西，提不起丝毫兴趣，即便是身体的原主人也早就看腻了，虽然每天都能卖出去一点，但是销量可怜。

    况且如果真的好卖的话，那也不用等到他来卖，早就卖没了。

    所以哪一行都不好干啊。

    之前的李观清还觉得倒手卖东西多方便，高利润，低成本，每天只需要低价卖高价卖，掌握好价格就好，可继承了原主记忆的他才明白，虽然不需要原材料，进货快，可这里承担的风险也不小，积压的货物根本卖不出去啊。

    既然他已经加入了打更人，那这些闲置的货物也该清空了，如果真的依靠这些东西来赚钱，未免太不现实。

    只是……这些破烂确实很难卖啊。

    两个货箱里，大多数都是一些玩具、玩偶的东西，很少有生活用的东西，最主要的就是太老套了。

    一扇风筝，就单单的绑好了骨架，上面糊上一层纸，然后就没了，没有任何装饰，像是个干干巴巴的纸飞机……那串九连环，一根铁棍上穿着九个铁环，上面卡着铁柱，将铁棍牢牢禁锢，这复杂程度别说是小孩了，他都看不懂，根本不知道咋解下来……箱子最下面是一排拨浪鼓，制作简单，声音平淡，唯一的优点就是易操作，但是谁又能一直玩这么个玩意儿，他也不知道进这么多这个是要干啥……

    谁能买呢。

    李观清搜索着记忆，分析整个小镇的情况，思索着潜在的用户。

    虽然小孩子很喜欢这些，尤其是六七岁的稚童，对世界充满好奇心，就连身体的原主小时候在悯悲院时，都心心念念能有一个自己的玩具，奈何钱不够，也只能羡慕外面的孩子。

    但是现在，没有消费市场啊……李观清实在想不出谁会买这些东西，最起码这一片的市场已经饱和了，很难再能卖出去。

    忽然，他看见那一排破烂的拨浪鼓，想到了什么，心里有了主意。

    ……

    兰都郡太学门前，一座大石头上。

    一个少年正站在上面，振臂高呼着。

    “盲盒盲盒啦，新鲜的杂货盲盒，有想要的快来看一看咯。”

    刚刚放学的太学生们正好听到这阵叫卖声，对这从没听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太学生们充满兴趣，三五结伴的凑了过去。

    “什么叫盲盒？”

    “不知道啊，走，过去看看？”

    “走。”

    很快聚集了一堆人，太学门前的太学生很多，一个个趾高气昂的，似乎已经成了朝中的首辅、宰相，还没当官却已经有了官架子。

    这种人不用来宰……不用来当客户实在是浪费。

    小小的摊上，围满了一群人，大多数都是刚刚放学的太学生们，此时正昂首挺胸地听着这可怜的商贾走贩在吆喝着，似乎觉得很有趣。

    终于，等了一会还是有人等不住了，朗声喊道：

    “喂，摊主，这是什么啊，什么盲…盲盒？是干嘛用的。”

    首先，我不叫喂，其次……

    “别着急别着急，听我慢慢的来讲，首先呢，这个盲盒是指观者之盲，形状之盒，外面看上去很普通，只有一个四方小盒，里面可就神奇了，你不知道他是什么，对不对？”

    “废话！”下面一个糙汉听得他在这咬文嚼字的，一阵厌烦，出口打断道。

    身边的太学生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也不知是在嫌弃糙汉的粗鲁，还是在讨论盲盒的解释。

    “好！今天卖的就是这个盲盒，这里有四十个盲盒，里面的东西各不相同，有好有坏，我也没法说具体有什么，但是里面肯定有好东西，最好的我可以告诉大家，是一两银子，其他的有的是给孩子的小玩意儿，有铜钱、有碎银子，就凭大家手气如何了，一个只卖10文钱，这些都摆在这里，不能摸，只能看。”

    “有没有要买的哦～最高能得一两银子。”

    “来！给我来一个，我要角上的那个。”李观清话语未落，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衣服上都是补丁，脏兮兮的，大概率是个乞丐，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可那双眼睛里却充满了坚毅，带着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哪里来的小乞丐，好不容易讨来点钱还不快吃顿饱饭，来浪费在这上面？”那刚才搭茬的男人又阻拦道，看上去很不愿意摊主卖出去。

    “哼，富贵险中求，十文钱算个屁。”小乞丐撇撇嘴，一脸不屑，扔了一串铜钱，指着西北角上，“就要那个了。”

    “好，买定离手。”李观清摇晃着手上的扁担，将那一纸包东西给递了过去，“这就是你的了。”

    小乞丐接过纸包，拿到胸前，身边的人都凑了上来，想要看看里面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随着一张张纸被撕开，里面的东西也逐渐显露出来:

    那居然是一团被撕成碎片的麻布。

    “嘁～”

    人们纷纷拂袖而去，几乎要一哄而散。

    这运气也太差了。

    “小子，你要不快点去菜市场东口蹲着去吧，现在还能找块暖和地方不然晚上又饿又冷可不好，啊，哈哈。”那糙汉又在一旁指指点点。

    那小乞丐没有回答，一脸认真地继续在碎布里面扒拉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你扒拉多久他也没东西，这家伙就是个骗子。”

    “对啊，这运气也不能这么差啊，是不是就是没东西啊。”

    “这是真坑啊，黑心……”

    大石头上的李观清听着人群中的阵阵置疑声甚至到了叫骂声，依旧微笑着看着前方，饶有兴致。

    “不，不对，他这好像还有东西。”一道声音从小乞丐的方向传来，众人又都围了过去。

    只见那小乞丐手上的纸包里仍然还覆盖着破碎粗布，可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在黑布相互缠绕之间，一抹银色光芒若隐若现。

    “银子！居然还真的有。”人群中有人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小乞丐赶紧用撕破的纸重新包好，然后塞进怀里，看向四周，充满了敌视，似乎谁要跟他抢就要和谁拼命一般。

    才一两银子，还不至于。

    果然是个乞丐。

    这就是底层的劣性根啊。

    在场的太学生们心里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根本不觉得这区区一两银子能算得了什么。

    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几顿饭的事儿，来看看这个小盲盒也只是觉得有点意思而已，图个新鲜。

    谁能想到还能有因为这点小钱拼命的。

    太学生们自觉地给小乞丐让开一条路，目送着他离开，看着那警惕地眼神，那股高傲之气不自觉更加壮大。

    “给本公子来一个，本公子看看手气如何。”一道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随后就是无数的这种声音随波逐流。

    “那我也要一个。”“给我，我把钱扔你那了。”“我要这个，这个！”

    “……”

    随着最后一个盲盒卖出去，地上变得空无一物，跟还想等待看看自己运气的“顾客”们拱手致歉，然后转身关上盖子，卡住上面的凹槽，固定好扁担，离开了门前空地。

    背着两个空货箱，李观清慢悠悠地回到了家，不得不感慨这身体确实锤炼的足够强壮，背了这么沉得箱子外加那些玩具愣是不觉得累。

    他看向空荡荡的房间，不由感叹：

    收拾收拾屋里干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