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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案

    消息传到翰林院,江爰却有些惶恐不安。前些天为着陛下赐婚的事心情已经是跌宕起伏了,而如今又是冷不丁地升了官,还真是需要时间缓冲一下。

    要知道从修撰到侍读是要经过三年考核的,考核优异的才能升为侍读。他实在是……升得太快了点。

    而人家李璟很明显比他升得更快。

    杜九和陈勉二人见江爰升迁了还没有喜色,便出言询问:“是不是不想做陛下的侍读?”

    翰林院侍读,说白了就是给皇帝和太子讲读经史,备顾问学。

    江爰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文书,一边起身开始誊抄典籍。没有搭理他们二人。

    韩巡日前就吩咐过他,以后由他来给陛下讲学,而且还要他参加经筵。

    嘉和元年秋,江爰出入紫宸殿,为帝讲学。

    紫宸殿。

    江爰正捧着书一本正经地讲史。他穿着群山色白鹇公服,清冷干净,打理地一丝不苟。

    大殿中十分沉闷枯燥,内监和宫女们不似活物一般站在殿角处。只有江爰千篇一律不高不低的声调在回响,跟念经一样催人入睡。

    桓筝坐在书案后面已经瞌睡不断,她实在坚持不下去时,头重重地磕在了案上。额头受到撞击,她才醒过来发现江爰早就不讲了,只合着书垂眸站在一旁。

    “大约是秋乏……乏。”

    桓筝揉了揉额头,吸了口凉气又道:“你继续,继续。”

    江爰抬眸看了她一眼,陛下看上去才及笄,要她每日读这些实在是难为她。若不是真正感兴趣的或是为了考科举,也许都读不进去。

    “陛下,容臣回去整理出一个个故事给陛下讲吧。”

    “讲故事?”桓筝来了兴趣。

    “嗯,臣试试看。”

    果然第二天就比前一天有趣多了,桓筝索性让人准备了瓜子糕点,二人坐到了炕席上,一个讲,一个边磕瓜子边听。

    江爰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陛下生在宫廷,照理说应该端庄规范,却没想到是如此散漫无度。

    桓筝见他看着自己,不往下讲了,便盘腿坐了起来,眨了眨眼道:“继续啊。”

    江爰一时诧异地收回目光,片刻后继续往下讲。

    奈何桓筝总喜欢打断他,对故事里的君臣评头论足,然而她的评论可以说是胡说八道,江爰每次都停下来细心纠正她。

    比如有以下的对话。

    “既然智瑶与智宵相比有五项长处,只有一项短处,那智宣子立他为国君有错吗?智果为什么闹脾气?”

    “智瑶才有余而德不足。”

    “吴起作为将军给士兵们吸毒疮,士兵就会感激他,从而作战不后退。那不是害人性命吗?”

    “……他这是凝聚人心,提高军队战队力。”

    “晋献公把所有宗族公子都杀了,不是彻底解决了公子作乱的问题吗?”

    “并不是所有问题都需要彻底解决,按下葫芦也会浮起瓢。”

    ……

    嘉和元年霜降后,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冤案。

    冤案的枪头是直接冲着李璟来的。

    李璟自从进了礼部以后,就遭到排挤,礼部基本上没有人搭理他。他日常的事务是免不了要与这些人打交道的,但他的上峰却处处给他难处。

    李璟心里清楚这是王徽因为自己父亲的关系在为难自己,但他出自李氏,从小顺风顺水,自打出生起就没有受过这等闲气,于是他毫不忍耐,趾高气扬,纠结自己父亲在朝中的人脉,直接与自己的上峰杨慎对抗。

    却没想到没过多久都察院便弹劾李璟在管理西疆所进贡的贡品时,私藏贡品,据为己有。杨慎跟着他们带来人证和物证。

    人证便是和李璟一起共事的礼部员外郎王守仁,而物证则是直接从李璟的办公的地方搜出。

    人证物证俱全,李乾想保下儿子,一时之间都找不到说辞。

    桓筝听完杨慎的说辞,没有急于开口,李乾尚在思索中,他知道这是王徽冲着自己而来。

    李璟仗着自己父亲是左相直接跳出来为自己辩白:“陛下容禀,臣并没有私藏外帮贡品。杨侍郎口中的人证王守仁乃是他一手栽培的,并不可信,还请陛下彻查。”

    李璟这一说话,直接遭到礼部众人的抨击,都说他平日里桀骜不驯,不司其职,贪污腐化。言辞激烈不堪。

    “那……就让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审理此案吧。”

    李乾知道这个时候出来帮李璟说话,并不能起到任何效果,但他并不担心,因为无论是刑部还是大理寺都有自己的人。

    李璟闻言看了一眼父亲,后者对他摇了摇头。

    于是李璟和王守仁一同被抓进了大理寺,但毕竟他们都没有被撤官,特别是李璟,有李乾在,他在大理寺其实过得与平时并没什么两样。

    然而此事却并没有那么简单就结束了,司空炎让宋东阳在这其中添了一把火。刑部和大理寺虽然很多都是李乾一党,但仍然有人不服李乾把持朝纲的作风,特别是李璟到了大理寺以后,待遇完全不像一个待审讯的犯人。这更加激怒了这些人。

    宋东阳本在刑部任职,他便在四处奔走,暗中拉拢这些人。爱财的送财,爱色的送美女。总之投其所好。

    于是李璟私藏贡品一事,竟然一拖再拖。直到李乾同时去信给自己的长子李瑷和许九霜,二人接到信件后,都马不停蹄地赶回京都。

    相府。

    李乾端了端茶杯又放下。

    坐在他下首正是他的长子李瑷,李瑷自冯唐之乱爆发前就自请外放做官,远离朝堂。李乾对他恨铁不成钢,指着鼻子臭骂一通后终是老子拧不过儿子,由着他外放洛州三年有余。

    李乾无奈把近来的朝堂中事与他一一讲了,直言各方势力环伺,相府朝不保夕,要他在京任职。

    “为父也不是救不出你弟弟,只是这样一来难免要落人口舌,以后为父在朝堂上威望怕是要大大下降了。”

    李瑷不似李璟,生地端方持重,是个不急不躁的性子。

    他听完了李乾的一番话后,蹙眉想了很久后才道:“父亲,恕儿子多一句嘴,现在的形势不比先帝在时,您的那些营生不能再继续了,否则恐有大祸临头,司空奎父子一向狼子野心,心狠手辣,他们怕是早就视父亲为眼中钉了。”

    李乾不悦,他知道李瑷说的是他结党营私,贪污钱粮的那些事。

    他岔开话题道:“司空奎那个老匹夫凭着儿子的战功成了永定侯,甚至打破了皇室女婿不能入朝的规定。其子勇冠三军,此次平定西疆,收拢兵权。他们家的确一直跟咱们不对付。”

    李瑷见自己的父亲不想谈论自己那些贪污的事,知道他还是不愿意收手,不由地叹了一声。

    “父亲,别忘了,还有河东三镇,若是司空炎彻底拉拢了这三家,我们相府怕是真的要大厦将倾了,此次二弟的事就是他们点的一道开胃菜。”

    “那你说,该如何救出你弟弟?”

    李瑷眼中划过一丝精光,他端起茶慢慢抿了一口方道:“怕是要兵行险招!”

    李乾和他对视了一眼,瞬间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