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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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败露

    “叶家侄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缘何在此?如今殿下也在,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诉说,即便日后至公堂,咱们也能给你作证啊!”一位与叶怀信交好的鸿胪寺官员忍不住问道。

    众人闻言都看向叶清晚,见她柔柔弱弱咳嗽了两声,更有弱不禁风之感:“多谢李大人关心,实在是时至如今,小女也不甚清楚。”

    “当日同我的婢女乘车去云香坊,买了些胭脂水粉,刚上车便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已经到了此处侧院,我自小不在金陵城,并不知道这是何处,只有这位姑娘,”叶清晚指了一下脸上一片空白的阿紫,“只有她每日给我送饭,在饭食里下了软筋散,我连走路也不能。”

    “然后呢?”孟离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无论我怎样询问,这位姑娘都不肯吐露分毫,直至今日,她才说她的主子要来见我。”

    “她的主子是谁?你见着了?”秦珩悠哉插了一句。

    叶清晚摇摇头:“我害怕地等了大半日也不见人,忽然便听外面起了争执,又火光冲天的,门口的侍卫都撤走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要趁机逃跑,可是浑身无力倒在院子里,就被殿下所救。”

    在场之人皆是一脸唏嘘,却突然听阿紫尖声道:“你胡说!分明是你打晕了殿下!害他在这里差点被火烧死!”

    “什么殿下?”叶清晚疑惑。

    阿紫抬头想要找第二个别院里的人替她作证,却发现别院的仆从侍卫不知何时一个都不见了。

    秦珩忽然道:“孟大人,既然这位阿紫姑娘是别院的主人,便有可能和行刺南疆公主案有关,你且将她和别院其他人一同带去大理寺。”

    “是,下官领命,只是三殿下——”

    “孟大人,我三哥好歹也是皇子,总不能押去大理寺吧?”

    孟离无语片刻,转身就走,他只是想问要不要给三殿下请太医而已,既然七殿下都没这个想法,那就算了吧,皇子之间的事,能躲多远躲多远。

    鸿胪寺的人自然都跟着孟离走了,只是也有人在心中暗暗揣摩,三殿下因了何故,情愿抗旨也要绑了叶家的小姐呢?

    一时间主院只剩下了秦珩叶清晚与七皇子府的府兵,哦,还有地上躺着的三殿下秦珏。

    一个士兵舀了一瓢方才救火用的冰沁的井水,劈头盖脸泼向昏厥中的秦珏。

    秦珏醒来先是茫然了一会儿,待发现自己身处何地,以及眼前站着的秦珩以后,立刻歇斯底里起来:“你们果然是一伙的!想害我!做梦!”

    叶清晚揉了揉耳朵,诚挚道:“殿下,您错了,是七殿下今日在别院救了我,又在大火中救了您啊。”

    秦珏气得发抖。

    叶清晚静静看着他,忽然道:“三殿下,您真正厌恶的,另有其人吧?或许不是厌恶,而是求而不得?”

    秦珏不抖了,整个人都像蒙上了一层灰色:“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猜的,您也不妨猜猜,今日的结局。”

    秦珏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刺耳:“结局?能有什么结局?死了,或者贬为庶人?七弟,你当真以为父皇是真的疼你吗?他不疼太子皇兄吗?因为一件龙袍,就能葬送一个儿子。他也曾把大理寺交给我,就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传闻,他是父亲啊,却不曾问过半句我的伤,就将我关进府里,不闻不问。七弟,你以为你能风光几日?你沾染的,可是北境的兵权,是父皇心里最大的逆鳞。”

    秦珩此刻并没有带着往日里飞扬的笑,他只是静静看着歇斯底里的秦珏,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将三殿下送回府中,等陆宁回来,让他秘密将今日之事禀知父皇。”秦珩吩咐了一句,还要说什么,二人同时抬头朝远处看去。

    远处走来一行人,打头的是两个人,可叶清晚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了其中一人身上,玄色锦衣,袍角绣白泽,仿佛了吸收了一切的光线。

    秦珩眯了眯眼,身上那层暗沉之气才缓缓褪去,忽而瞥了叶清晚一眼,松了手,叶清晚一个不妨差点跌倒。

    “三哥!”另一位走进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快走两步,有些震惊地瞪视着躺在地上形象全无的秦珏,与秦珏有些相像的眼睛里勃发出怒意,转而向秦珩挥起拳头,“你对三哥做了什么!”

    秦珩微微偏头,接住了这一拳,看起来并未如何用力,那人挣了几次都没能挣脱,秦珩邪气一笑:“五哥此话何意?弟弟能对三哥做什么呢?”

    “你放开!”原来这位就是秦珏的胞弟,五皇子秦琰。

    “五殿下。”容忱的目光自叶清晚身上收回,淡淡叫了一声。

    不知为何,向来莽撞的五皇子对这位容相爷竟有些畏惧,不忿地咒骂一声,猛地撤回了拳头,朝身后的仆从怒道:“还不把三殿下扶起来!没眼色的东西!”

    仆从们吓得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秦珏扶了起来,秦珏却因为身上的伤痛得说不出话。

    “你说!怎么回事!”秦琰怒瞪着秦珩。

    秦珩抱臂打量了一番五皇子秦琰,一脸无所谓道:“前几日,南疆公主去大理寺报案,说有人意图行刺,经大理寺初步探查,那几个人正是这座别院的下人。”

    “你放屁!这里是——”秦琰硬生生忍住了,额角青筋暴露,也有些恼火地瞪了自家亲哥哥一眼,这里是什么地方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明明应该在府思过的人却抗旨到处乱跑。

    秦珩笑道:“我奉旨入主礼部和鸿胪寺,事关南疆与我南秦的关系,不能轻视,所以弟弟只好带着孟大人前来此地探问,谁知我们刚到门口,这院子就起了大火,这才慌忙命我的府兵进来救火。”

    “然后呢!”秦琰咬牙。

    “然后啊——”秦珩拉长了调子,“然后,弟弟就在侧院发现了失踪多日的叶家小姐,又在主院发现了三哥。”

    秦琰好像才注意到一旁面色苍白的叶清晚一样,虽然他与秦珏一母同胞,可他莽撞冲动,秦珏有许多事情都不与他讲,他甚至不比外人清楚叶清晚、迟誉还有秦珏之间的矛盾。

    “叶小姐怎么会在这!阿紫呢?”

    “哦?看来五哥也认得那位阿紫姑娘啊?这几日都是这位阿紫姑娘在监看着叶小姐的,还一直给叶小姐下软筋散,五哥可知这是何缘故?”秦珩挑眉。

    秦琰更加震惊了,看了一眼叶清晚,又去看秦珏:“三哥,这到底是——”

    容忱忽然打断二人的对话,意有所指道:“五殿下,火势如此之大,甚至波及了周遭民居,此事只怕瞒不过陛下。”

    秦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瞪了一眼神志不太清楚的秦珏,转而望向其余几人:“那怎么办?三哥这可是抗旨啊!要是父皇知道了······”

    “既然是七殿下发现的,自然看七殿下的意思,容某先告辞了。”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两步抱起了叶清晚,转身朝外走去。

    秦琰正为秦珏的事发愁,完全没注意到容相爷不合常理的举动,倒是秦珩看着容忱的背影,露出一丝饶有兴味的神情来。

    叶清晚也着实被容忱的举动震惊了一下,却能感觉到容忱此刻的心情不太美妙,手臂箍得自己甚至有点痛,不适地动了动。

    容忱脚步不停,刚从外面回来的陆宁远远瞧见二人,惊讶地张大了嘴。

    哪怕是马车前立着的含光和车夫,也被容忱此刻的低气压所慑,不敢多说半个字,二人上了车,马车就立刻动了起来。

    容忱沉默地从暗格里找出一枚药丸,叶清晚认出了这正是七夕那天他给自己的解毒丹,原本想说软筋散已经解了十之七八了,可看着容忱的神色,又把这话咽了回去,老老实实接过来用水服下。

    叶清晚靠着车厢缓了口气,看着容忱眨了眨眼,伸手戳了戳他:“喂,你生气啦?”

    容忱瞥了一眼她的手指,没有说话。

    叶清晚的眼底露出一丝笑意,掀开车帘问含光:“含光,这两日外面都说什么了?”

    含光属于暗卫的冰冷面具有了一丝裂痕,一个闺中女子平白失踪,外面还能说什么呢?可看上去叶小姐竟像是混不在意的,小心翼翼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才道:“叶小姐,这些谣言都是有心人刻意传播的,主子已经命我等压下谣言,您不要放在心上。”

    “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看样子你家主子十分不高兴,难不成是恼于谣言,想毁了婚约?”话音刚落,叶清晚就被抓住手臂拉了回去。

    含光连忙转过头掩好车帘,他什么也没看到。

    叶清晚被拉至容忱近前,兰花的气息萦绕于二人之间。

    叶清晚偏了偏脑袋,又道:“哦,我忘了,你我还没有婚约呢,若是相爷有别的安排,那也——”

    容忱有些冰凉的手指触及了她的面颊,叶清晚不由自主噤了声,容忱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闭了闭眼,仿佛压下了心底的戾气,轻声道:“抱歉。”

    “什么?”叶清晚疑惑了一瞬,却又恍惚明白了,笑道,“你不是说,相信我处理这些的能力,不会阻止我做什么吗?一个秦珏罢了,若非想将他引出府,软筋散也困不住我。”

    “我是说过,可是——”容忱笑了一下,“可好像有点做不到。”

    叶清晚怔住了,她总觉得,容忱待她似乎有什么变化已经出乎意料,而这种变化,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马车停了,外面传来叶怀信焦急的声音:“敢问相爷,清晚可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