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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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相约

    “陛下,不是说在清漪殿内不谈国事,只谈家事吗?您在这里可不是一国之君,而是妾身的夫君呀。”

    这番话旁人说来自是大逆不道,可瑾妃说来昭仁帝内心却万分受用,瑾妃背后没有错综复杂的势力,他知道这后宫里也只有这个女子是全心依赖着他的。

    “你既把朕当做夫君,难道夫君回家后还不能同妻子抱怨几句了?”昭仁帝笑道。

    瑾妃不满,虽然已年过三十,却仍是带了少女的娇俏:“妾身怎么说也说不过陛下的。”

    昭仁帝笑得开怀,安抚一般握住瑾妃的手:“朕知你一向谨慎守礼,不过朕只是说说,你便听着,这是国事,可朕是你的夫君,这也是家事,旁人也不敢说三道四。”

    瑾妃叹了口气:“臣妾虽不懂朝事,可也知道,陛下不愿三司插手此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朝臣们实在不该如此逼迫陛下,不过,陛下,他们都是您亲自挑选的认真勤勉之人,直臣难得,您就不要生气了吧?”

    昭仁帝凝视着瑾妃平静温婉的面容,在内心微微叹气,瑾妃心性单纯,只把那些臣子当成书上直言敢谏的忠贞之士,却不知朝堂纷争暗流涌动,这些明面上请求三司明旨的人,私下里又打着什么算盘。

    “不过他们有一点说的不错,不能不给迟誉这个开口的机会,朕还是要找时间亲自去看他一眼。”

    瑾妃似乎对这件事并无兴趣,只是关心道:“那陛下也要用了膳再去啊?天牢阴冷潮湿,还要让韩总管给陛下带一件大氅才是,珩儿在北境猎了两头虎,还说要给父皇做一件虎皮大氅呢。”

    “这臭小子,得了雪狐皮也没说给你这个母妃送来,巴巴地赶工给国公府送去了,朕还以为他压根不记得他的父皇母妃呢。”昭仁帝胡子一翘。

    瑾妃笑意温婉:“怎么会呢?殿下在北境时也常常给臣妾写信,信中每每问及父皇安好,珩儿是个孝顺孩子。”

    “你看自己儿子当然怎么看怎么好了!”昭仁帝道,“朕今日让他办完差事再去叶府,替朕安抚一番叶家父子,谁知道他早早就跑去了,连叶怀信都没回去,你说说,他这办的叫什么事?当朕不知道那国公府的小丫头也在叶府?”

    “陛下,珩儿只是性子跳脱了些,陛下交给他的差事,他可是不敢不做好的。”

    “哼,朕此番将他放去礼部,便是要看看他如何招待各国使臣,若是做得不好朕要罚他,你可不要心疼。”

    瑾妃掩口一笑:“父亲管教儿子是天经地义,妾身岂敢插手?”

    ······

    叶清晚瞪着窗前的人,容忱的人已经把自己的汀兰院当入无人之境了:“你们相府暗卫只会翻墙爬窗不会走正门的吗?”

    宵练委屈地摇头,相爷的吩咐他能怎么办啊?

    叶清晚对天翻了个白眼:“说吧,又怎么了?”

    “相爷说,迟誉已经死了。”

    “死了?”叶清晚站了起来,“怎么死的?”

    “陛下去了一趟天牢,独身一人接见了迟誉,当夜迟誉就服毒自尽了。”

    “相爷怎么知道是自尽?万一是别人投毒呢?”叶清晚眯眼。

    “此事被暂且压下,没有传出风声,却瞒不过相爷,相爷说一定是自尽,而且迟誉一定会留下证据将所有的事揽在自己身上。”宵练一字一句地背诵容忱说过的话。

    叶清晚却听得云里雾里:“这又是为何?”

    宵练摇摇头:“相爷没有说,不过昨日,相爷也去大牢见了迟誉,是在陛下之前。”

    叶清晚无语地瞪着宵练,容忱从哪找的传话的人,她听完更糊涂了:“我要见他。”

    宵练看了一眼渐晚的天色,惊讶道:“现在?”

    “嗯,就在上次见面的地方,我在那里等容相爷。”说完便关上了窗子,

    宵练摸了摸差点被拍扁的鼻子,心想叶小姐想见主子?这算是二人的约会吗?没想到叶小姐还是挺主动的嘛!也没亏了这些日子主子暗中帮了叶家那么多。

    傍晚的茶楼总是人声鼎沸,容忱的出现使得众人一静,更有些闺阁小姐已经红了脸偏头不敢再看,这样一位风度翩翩的君子,如何能不令人倾慕?

    叶清晚倚在二楼,瞧见这副场景,微微挑眉,却恰好对上了容忱的目光,眼眸深邃,不由呼吸一滞,转身回到厢房啪地合上门。

    那抹倩影消失,容忱收回目光,低低一笑,且不管这一笑又撩动了多少少女心弦,径直上了楼。

    一楼的客人们这才小声议论起来。

    “容相爷当真是才貌无双,惊为天人。”

    “也不知道容相爷此时来茶楼做什么?”

    “方才你可瞧见他那一笑了?那般温柔,难不成相爷竟是来这见一个姑娘?”

    容忱将众人的议论关在门外,手持折扇缓缓入座,声音低沉而和煦:“听说晚晚想要见我?”

    叶清晚抚了抚身上的鸡皮疙瘩:“相爷能换个称呼吗?”

    “清晚。”容忱从善如流。

    叶清晚实在不觉得两个不甚熟悉的人之间这样的称呼能好到哪去,瞪了容忱半晌,最终道:“我是来谢谢相爷的,此番事情如此顺利,少不了相爷相助。”

    莫说当日容忱替她拦下了给刑部尚书报信的人,为她争取了喘口气的时间,后来又说服右都御史减免刑罚,使她少受了不少罪,更不用说她做了如此惊天动地的事,却没有被昭仁帝叫去拷问,恐怕也是容忱在其中转圜的结果。

    “清晚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说完便一饮而尽。

    已经放得温凉的茶水被一饮而尽,少女温柔而狡黠的笑意在夕阳的映衬下竟是那般夺人心目,此刻属于叶家小姐的伪装尽退,那个雨夜灵动的女子仿佛又回来了。

    容忱温和一笑,放下手中折扇端起另一杯茶向叶清晚示意:“这一杯庆你我合作默契。”

    叶清晚看着容忱的动作,想着此人当真是天下无双的第一公子,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举一动都这般儒雅风流的人物,目光扫过容忱放在桌案上的折扇,玉骨透彻触手生温,好生讲究。

    “晚晚的伤可有好些?”容忱问道。

    叶清晚动了动,原有沈景初的伤药便是足够,不过容忱送来的药的确效果极好,这才几天就已经结痂,不疼不痒:“还要多谢相爷送来的药,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好,那瓶药膏也有祛疤生肌之效,我是从来没用过的,你既说有用便好。”

    “听说相爷在迟誉死前去见了他?”叶清晚开口直奔今日主题。

    容忱颔首:“奉圣命去探查此案。”

    “既然你已经去了,陛下为何还要去,又为何在见过陛下之后迟誉就自尽了?”

    “陛下要去,自然是不信我,想去确认一下我有没有诬陷牵连旁人,至于迟誉自尽,十有八九也是陛下的意思,他已经知道了真相,迟誉就没有用了,甚至还可能随时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毕竟这几日请求明旨令三司会审的朝臣不在少数。”

    叶清晚闻言蹙眉,昭仁帝对容忱从来都是超乎寻常的信任,即便是太子逆案,有人试图往容忱身上泼脏水,昭仁帝都毫不犹豫地贬斥了这些人,迟誉究竟说了什么,能让昭仁帝不信容忱非要自己去求证呢?

    “迟誉说了什么?”

    容忱给二人添上新茶:“自然是交代了他背后的主子是谁了。”

    叶清晚有些不信:“迟誉在牢中还指望着背后那人来救他呢,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地供出他?”

    容忱拈盏轻笑:“我不是说过吗,我手中有迟誉的把柄,他自然会乖乖听话,我也答应了他至少保住性命。”

    “但迟誉还是死了。”

    “没错,不过我也没有食言,的确跟陛下求情了,至于陛下要杀他,就不关我的事了。”

    叶清晚神色如常,却在内心更加肯定了,不管容忱手中有什么把柄,于迟誉而言,不过是死和死的更惨的区别,迟誉不会这样轻易就范,除非······除非他知道自己的主子不会再来救他了。

    但同样,叶清晚也察觉出容忱这份轻描淡写之下的一丝厌倦,在朝中翻云覆雨手的容相爷也会厌倦吗?叶清晚打量了容忱一眼,又忽而想到,容忱好奇她和她背后的偃宗所求为何,他们不也同样对这位容相爷有诸多好奇吗?

    手握大权却不营私,执掌生杀又从不为己,可若说他当真是什么两袖清风的忠贞之士,又似乎不是,明明看清了朝中蝇营狗苟百姓苦不堪言,明明随手便可为民谋得福祉,却又偏偏不去做,容忱,到底要做什么呢?

    “对了,陛下恐怕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去见过迟誉,所以迟誉只能死在前一天了。”容忱一笑。

    “我知道相爷防着我,不肯告知真相,我只问一句,迟誉背后的人和太子谋逆案的真凶,是不是同一个人?”

    容忱微微挑眉,叶清晚这话问得奇怪,太子谋逆案的真凶?她竟肯定了太子谋逆是被人陷害的吗?

    “太子性格怯懦,不堪大任,却是个至纯至孝的人,这么多年皇后稳居中宫,东宫之位看起来陛下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反了,即便太子一时冲动,滇西王吴家又怎会轻易起兵?一桩疑窦百出的案子,能将东宫太子和滇西王府尽数拉下马,此人心计无双着实骇然。”

    “这个想法倒是有趣,不过,你认为迟誉也是被你所谓的心计无双之人诬陷的?”容忱笑道。

    “迟誉?迟誉是罪有应得,可这桩案子与太子案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陛下在得知真相后,都选择了强行压下,无非是为了朝堂稳固和皇家的颜面,能让陛下有此反应为其遮掩的,应当是某位皇子吧?”

    “晚晚还是想知道真相?”容忱声音和煦。

    “相爷会告诉我吗?”叶清晚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