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天，给马老夫人复诊的时候，温承素还是带了沈云容。

    他不想沈云容因为怀孕，就剥夺她行医的资格。

    如果沈云容因此而不快乐，他也不会开心。

    沈云容自然是高兴的，一路上，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退。

    温承素看着她的笑脸，幽幽的叹了口气，“云容，你明明是我的夫人了，为何要这么劳心劳力的呢？”

    沈云容靠在他的怀里，把玩着他的手，轻笑道：“温大哥，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就像你一样，明明可以赚大钱，为何要这么委屈自己呢？”

    这些日子沈云容很听温承素的话，没有去医馆，但医馆里发生的事儿，她却一清二楚。

    因为温承素看病不要钱，药费也比其他医馆便宜不少，所以来医馆看病的人越来越多。

    温承素每天都早出晚归，忙的不亦乐乎。沈云容不能去帮忙，便让灵枢从早到晚的跟在他身边。有时候，连小离都会去帮忙，小离虽然对学医不敢兴趣，但帮忙包个药，算个帐，还是能胜任的。

    就连黄文谦都赞他，说他小小年纪帐算的很溜。

    那是当然，沈云容花了很大力气教他，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都不在话下。

    正是因为有灵枢和小离去医馆里帮忙，医馆里发生的事儿才瞒不过沈云容。

    她倒不是对医馆有什么想法，只是想知道医馆经营的情况。

    虽然来医馆看病的人多起来了，但她知道，这不见得是好事。

    医馆来看病的人越多，危重病人就会越多，肯定有温承素无法医治的情况。到时候……

    医生不是神仙，肯定有无法救治的病，但总有人不明白。

    沈云容虽然没有去医馆，但她想的一点儿都不少。

    她每天都嘱咐温承素，如果有危重病人来看病，或者他去出诊，都要注意保护自己。

    温承素心道，你怀个孕，怎么还每天想这想那的？

    当然，他知道沈云容是为了她好，当然是满口答应。

    灵枢更是在一旁道：“少夫人，您要相信少爷。再说，就我跟少爷这伸手，谁敢来医馆里撒野？”

    沈云容想起温承素跟灵枢打退山贼的英姿，确实是她想多了。

    灵枢趁着温承素不在，悄声问她，“少夫人，您说的赚钱的法子，现在是不是可以……”

    灵枢越在医馆里帮忙，越是心疼。

    少爷给人看病不花钱，那些没钱买药的人，还总是送药。

    他只在医馆里帮了这么几天忙，没看到钱进来，只看到钱出去。

    提起这个，沈云容就懊恼不已，自己怎么就怀孕了呢？但是早就想好了的事儿，当然要做。

    “灵枢，你有空的时候，去街上找个好点儿的地方，不要求是店铺，就是街头也可以。地方也不用太大，只要能放下一个这么大的车子就……”

    沈云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赚钱计划的缺陷。

    前一世那些卖早餐的，无论是油条馅饼，还是煎饼果子肉夹馍，人家现做现卖，是因为有煤气。这个朝代可没有。

    这样看来，最容易做的，反而是油条馅饼。

    灵枢见沈云容突然不说了，心里打鼓，难道少夫人不想做了？

    沈云容想了想，道：“做还是要做的。你去找个店铺，最好是离我们医馆不远，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不用太大，但要有锅，能生活。”

    “好嘞！”

    灵枢答应着去了。

    温承素进门，就看到灵枢喜滋滋出门的模样。

    “你跟灵枢说什么了？他那么开心？”

    沈云容冲他眨了眨眼睛，开口道：“这是秘密。”

    看着沈云容狡黠的模样，温承素的嘴角不自觉地噙上了笑容。

    到了马文义府上，马文义没在，马氏招待了他们。

    温承素给马氏行了个礼，道：“马夫人早。马老夫人可醒了？”

    “醒了。老太太最近睡得早，醒的也早。”

    “老夫人的脚好些了吗？”

    “好多了呢！”马氏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我虽然不懂，但看着比前几天好些了。”

    “是吗？”

    沈云容脸上也带了喜色，“素芬姐，麻烦您快带我们去看看。”

    “这个……”

    马氏脸上现出奇怪的神色，一闪而过。

    “不急，你们远道而来，先喝口茶歇一歇。”

    她话音刚落，有丫鬟送了茶水上来。

    温承素原本不想耽误时间，但想起沈云容的身子，只能坐了下来。

    喝了口茶，马氏才道，“温大夫，老太太用了药之后情况好多了。我想着以后也用这些药给老太太治疗就好，就不麻烦你们两位来给老太太看诊了。一来一回的这么远，温大夫的医馆也离不开他。”

    温承素没有多想，道：“马夫人，治病是一个连续的过程，老夫人现在的情况跟几天前肯定是不同的，我必须看过老夫人的情况之后，才能再给她开药。”

    “哎呀！你这年轻人，怎么这么固执呢？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呀！”

    沈云容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直接问道：“素芬姐，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这个……”

    马氏对上沈云容执着的目光，无奈叹了口气，“云容，温大夫，不瞒两位说，看到老太太病情见好，我跟老爷都很高兴。可是，老夫人闹别扭了，她说再也不要你们给她看病了。”

    沈云容跟温承素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奇怪。

    “老夫人不想让我们给她看病了，为什么？”

    马氏也想问问温承素和沈云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

    “老太太特别爱吃甜食，除了吃饭，每天都要吃点心，越是甜的越是喜欢。而你们要求老人不能吃甜的东西，不能吃米饭馒头，连大鱼大肉都少吃，还要她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活动半个时辰，老太太只坚持了一天就受不了了。这两天一总是闹着要我跟老爷给她点心吃，也不愿意活动。骂老爷不孝顺，我劝她两句，她就说我不孝顺，要老爷休了我呢！”

    马氏叹了口气，“温大夫，真的一点儿都不能吃吗？我看老太太谗的可怜。我好几次都想偷偷给她吃，可老爷呵斥了我，说我不听你们的话，是害了老太太。”

    没想到最执行医嘱的居然是马文义。

    沈云容道：“素芬姐，老夫人以前吃的多，突然不让她吃，她肯定不适应。您可不可以给她把点心换成干果之类的？不甜，但可以满足老太太想吃东西的欲望。老太太喜欢吃干果吗？比如炒花生、瓜子之类的？”

    马氏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呢？老太太挺喜欢吃花生的，我现在就让人买去。”

    耽误了这么久，温承素有些不耐。

    “马夫人，即便老夫人不想见我们，我也要进去看看她的脚。”

    马氏知道不能不让温承素给老人看病，起身道：“我这就带你们进去。”

    马氏带着沈云容和温承素进了老夫人的房间，马老夫人靠坐在床头上，见到沈云容和温承素，原本笑着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你们怎么又来了？”

    说完，她又怒气冲冲的瞪向马氏，“我不是说不让这两个人给我看病了吗？你怎么还让他们进来了？”

    马氏陪着笑道：“娘，您不是说脚没那么疼了？晚上睡得好了，身上也有劲儿了？这都是温大夫和云容的功劳。他们今天来，也是为了让您的病能更快的好起来。”

    老夫人沉着脸，转眼看向沈云容，“我的病好了，就能吃点心了吗？”

    温承素沉声道：“不能！”

    马老夫人立即撅起嘴来，大声道：“不让我吃点心，你是坏人，我不要你看病了！”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居然像个孩子一样。

    上次来的时候，沈云容就发觉老夫人说话奇怪，此时更加确定，老夫人有些老年痴呆的迹象。

    她上前一步，温声道：“老夫人，这世上的好吃的，可不光有点心呀！您想不想吃五香花生，椒盐蚕豆，炸薯条，香甜地瓜条？”

    马老夫人眼中有了渴望，“五香花生……炸薯条？是不是很好吃？”

    “对。”

    沈云容笑着说，“很好吃，你以前肯定没吃过。”

    “我要吃！”

    马老夫人一把抓住了沈云容的手，又说了一遍，“我要吃。”

    沈云容轻轻拍拍她的手，柔声道：“你好好听话，不吃点心，多吃蔬菜，多活动，下次我来，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好，我不吃点心，我要吃你说的好吃的。”

    马老夫人安静下来，主动伸出手来，拿眼睛瞪着温承素，“快来给我把脉，给我治病！”

    温承素看了眼沈云容，眼中满是钦佩，居然还可以这样？

    给老夫人把了脉，又看了她的脚，温承素重新写了处方，交给马氏。

    沈云容嘱咐马氏，这段时间是关键时刻，一定要把马老夫人的饮食控制好。

    马氏郑重点头，“云容，你放心，我一定会按照你们说的做。”

    回程的路上，温承素把沈云容搂在怀里，道：“云容，我突然发现，我要跟你学习的地方很多。”

    沈云容放纵的把自己的重量压在温承素身上，懒洋洋的道：“学习我什么？”

    “学习你这种随机应变的本事。要不是你，老夫人会很排斥我，想再给她看病，怕是不容易。”

    沈云容不以为然道：“老小孩，老小孩，老人老了就跟小孩一样，只要哄着她就行了。”

    “你说的那些吃的，我都没有听说过，你以前吃过吗？”

    “当然吃过。我跟你说，我小时候也是很爱吃零食的。也不是饿，就是嘴里闲不住。有一阵子变得很胖，我娘总是吓唬我，说我这么胖下去，就嫁不出……”

    沈云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前一世的事儿。

    温承素听她说了一半不说了，以为她是想起了死去的娘。他生怕她伤心，连忙转移了话题。

    “你真的要给老夫人带那些东西吗？咱们淮北城，有卖那些吃的吗？”

    “我也不知道，到街上看看吧！有就买，没有的话我自己做。”

    “你要做？”温承素攥紧了沈云容的手，“不许你做！”

    沈云容无奈，心里却暖暖的。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享受温承素的这种重视了。这就是恃宠而骄吗？

    “好，我不做，我让温婶帮我做。”

    回到家里，温承素特意找时间嘱咐温伯和温婶，“云容想要做什么，你们两位多帮衬着点儿，不要让她累到了。”

    温婶性子爽朗，直接道：“少爷，怎么能让少夫人动手呢？您放心，少夫人想做什么，我来做！我温婶做了一辈子饭，做吃的，没有我不会的！”

    温承素心道，你要是能做，我才不担心呢！

    温伯熟知沈云容的性子，想了想才道：“少爷放心，我跟老婆子一定会照顾好少夫人。”

    温承素走了，温伯对温婶小声道：“老婆子，少夫人找你做什么，你一定要听她的话。但你一定不要让她动手，她说，你做！”

    温婶在温家这么多年，自然也是聪明人，答应道：“老头子，你放心，我明白。”

    温承素嘱咐过温伯温婶之后，还是不太放心，让灵枢到街上去找一些不甜的、味道好的零嘴儿，每一样买点儿回来。

    灵枢不明白少爷为何对零嘴儿感兴趣了，但还是答应着去了。

    他出去转了一天，只买了炒花生，炒瓜子，炒松子。

    温承素看看他手里那的东西，怔了怔，“只有这个？”

    灵枢摸摸鼻子，他也觉得有些少。但是，他有话说。

    “少爷，街上的零嘴儿挺多的，但不甜的不多。点心是甜的，糖炒栗子是甜的，糖葫芦是甜的，蜜饯啥的更不用说，齁甜。少爷，不甜的零嘴儿，真的找不到啊！少爷，您要零嘴儿做什么？”

    “……”温承素挥了挥手，“行了，买不到就算了。”

    “这些瓜子花生您还要吗？”

    “你自己吃了吧！”

    “啊？好吧！”

    灵枢拎着东西到了柜台后，跟黄文谦一起嗑瓜子。

    一边嗑，一边八卦。

    “为什么少爷让我买了零嘴儿，却一脸嫌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