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然后？”

    帕玛尔闷闷不乐地戳着盘子里的西兰花，低声道：“然后我们就被那个精灵老师发现了，赶出了神秘学院。”

    谢尔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听着帕玛尔继续说道。

    “传送出来以后，厄尼和莎莉文都回自己家去了。我和纳纳在寂无之湖旁边等了好久，那个神秘学院再也没有出现了。”

    小黑蛇一口咬掉一颗小番茄：“嘶嘶。我可叫你早点回家了啊，是你自己不听。”

    帕玛尔不甘心道：“万一那个精灵老师回心转意了呢！我等了那么久，可是很有诚意的诶。”

    谢尔顿递了杯牛奶给她：“好了，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想去神秘学院？”

    一说到这个，帕玛尔可就来劲了。

    她一把放下手中的叉子，跳下椅子站在地上，激动地挥手比划着：“你都不知道，那个神秘学院真的好好玩！”

    “房间里有好多好多奇怪的东西，有泡在罐子里的眼珠子，钉在墙上的翅膀，还有超级大的爪子。我从来都没见过！”

    “听起来很棒啊。”

    谢尔顿不住点头，鼓励她继续往下说去。

    “确实很棒！”

    帕玛尔兴高采烈地描绘着当时的情景：“学院的走廊上画着好多好多画呢。我好喜欢画上的星星图案，墙上挂着好多好多星星。”

    星星？

    谢尔顿放下茶杯：“你还记得是什么样的星星吗？”

    “记得！”

    “先是两个大圆，圆框里卡着第一个星星。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一层一层叠着……”

    帕玛尔慢慢回忆着：“我记得……好像一共有七个？”

    这话一出，谢尔顿倏地抬手打翻了杯子，冰凉的水洒在桌布上，氲出一片深深渍迹。

    “……帕玛尔，你会不会看错了？”

    他声音平静，却掩不住泄漏了一丝颤抖。

    “那星星……到底是六个，还是七个？”

    他这么一说，帕玛尔还真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好在这时，空海里的重骑及时出声提醒了她。

    “是七个。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你盯着那个七芒星图案直入迷，都快撞到墙上去了。”

    帕玛尔闻言，坚定道：“是七个，七个星星组成的七芒星图案！我没记错。”

    然而听了她这话，谢尔顿脸色却突然之间一片煞白，眼神不断游移，好像在快速回忆着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当年，难道还有人活下来了？”

    他喃喃低语着，右手一下一下用力抠着拇指的关节，很快关节处就充血一片。

    “谢尔顿？”

    帕玛尔和纳纳对视一眼，担心地围了上去：“你怎么了？”

    然而谢尔顿此时此刻却仿佛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对孩子们的问话充耳不闻。

    他双手死死揪住银色长发，一遍又一遍神经质地重复着那几句话。

    “不可能，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可是，可是万一呢？”

    他脖颈经络爆出，整个人躬得几乎缩成一团。

    “万一他们真的有人活了下来……真的能活下来……”

    他零零碎碎的呓语掐头去尾，旁人听也听不明白。

    不能继续下去了。

    要是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谢尔顿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帕玛尔下定了决心，扭头跑向客厅的门边。

    门边挂着一个传呼拉铃。

    他们住进来的第一天，阿兰娜就特别叮嘱过，要是谢尔顿发病了，就拉这个拉铃，她会马上过来。

    当时帕玛尔还天真地问道：“谢尔顿发病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阿兰娜只是眼含怜悯地看着谢尔顿的背影，并不过多解释。

    “当他发起病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她几缕红发挂在唇边，随着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一声叹息。

    “谢尔顿……他被古老的力量蛊惑，在那条路上走得太远了。”

    虽然当时没听懂，但现在回想起来，阿兰娜姐姐说得还真是没错。

    谢尔顿发起病来好可怕啊！

    然而当帕玛尔握住拉铃的那一刻，她身后，谢尔顿却大呵一声：“不要！不要叫他们过来！”

    他消瘦的身子在宽大长袍下颤颤巍巍，两只手松开了头发，局促地绞在身前。

    “帕玛尔，我很好，我没有事。别叫他们过来，好吗？”

    看着谢尔顿暗含恳求的目光，帕玛尔慢慢松开了手中的拉铃。

    “你真的没事吗，谢尔顿？”

    她担忧地靠近谢尔顿的轮椅，纳纳此刻也在他腿上乖乖盘着，两个孩子大气也不敢出。

    谢尔顿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我很好，我很好。”

    “我只是……抱歉，刚刚有些失态，吓到你们了。”

    “没关系。”

    帕玛尔将信将疑地坐回座位上，这次她没再挑食，一口气吃完了所有西兰花。

    谢尔顿好像恢复了平静，大家又开始正常地用餐。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平静之下……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在暗处藏着

    帕玛尔甩了甩脑袋，决定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接来下，一切都很正常。

    像往常的每个日子一样，吃完饭后，帕玛尔洗漱完毕，早早爬上了床。

    晚风轻柔拂过窗纱，繁星在天空荟萃，月影悄悄地，将宁和的夜送入房间里。

    帕玛尔将被子拉到下巴处，闭上了眼睛，准备来听她的睡前故事。

    然而谢尔顿却迟迟没有开口。

    等到帕玛尔疑惑地盯了他好久，久到纳纳在椅子上不耐烦地翻了好几个身，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抱歉。”

    他干裂的嘴唇都黏在了一起，好不容易才扯开。

    “……今天，我们不讲故事书上的故事了。”

    “那讲什么？”

    谢尔顿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或许，你们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纳纳佯装不经心地翻了个身，仰面正对着谢尔顿。

    帕玛尔原本快要合上的眼睛也倏地瞪大：“想，想听！”

    谢尔顿挠了挠头：“从哪里讲起呢？”

    “从你小时候讲起！”

    “不，那会是个太长太长的故事了。”

    谢尔顿声音轻轻地：“要么就从我青年时期讲起吧。”

    “从我人生的黄金年代讲起，一直讲到，我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