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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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离开蜀都

    车队迤逦出了宫门朱雀门。车队的前部由四名军士持槊开道,其后一辆马车上是最贵重的东西,然后是刘县令的轩车,幺鸡坐在车房前,随时侍候,傅同将军骑着大黑马,提着大砍刀守护在边上,再往后是拉着行李的十四辆大马车,行李摞得有二人高,肥胖的大饼坐在最后那辆车的车夫身边,宦官宫女们举着朱雀旗、龙旗和北斗七星旗等,还有宦官鸣锣的,五名军士持槊殿后。

    刘方策,一个被贬的太子,身着县令的服冠,却还是太子的车马仪仗。他坐着的是六匹马豪华轩车,车房内左手是二哈,被他宽大的袖子遮挡着,只露着两个明晃晃的大眼睛,百姓们看不出是啥,右手是身着九金璎珞斗篷、摇着孔雀羽毛扇的九饼白稻花,她优雅地给他扇着风。

    刘方策像个演员一样,尽力表现着一个被贬黜的太子该有的情绪,面孔僵硬,身子略前倾,也是僵直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路,愤怒而无助,这一切都很到位,只是因为脸颊上缺少两行隔夜的泪痕,因而只能打一个86分。

    阿斗太子被贬黜的消息早已传遍了锦官城,不仅官员们欢欣鼓舞,老百姓们也表现得很高兴,大街上都是眉飞色舞,叽叽喳喳,还有大声发表评论的。往常太子出宫,百姓要肃静、跪下叩头,而今太子成了县令,百姓们就没有约束了,双手叉腰的,歪着头往车里看的,放屁打嗝的,什么造型的都有。

    刘方策听到了一些,他想大部分百姓是在戳他的后脊梁,甚至前胸和脸皮,他们似乎在说就这么一个“扶不起”还搞这么大排场,要是我抹脖子算了。

    他还听到有人骂道,“该,这样的笨蛋要是当了皇帝,咱们还有活路啊!”

    “他在巴巫死了得了,千万别回来祸害我们了。”

    ……

    刘方策开始后悔整这么大排场了,他应该像老鼠一样溜出成都,他如此招摇,引起众怒就坏了。这是他经验不足造成的,他不知道太子殿外的蜀汉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现在将能带的都带上了。

    他示意幺鸡,将车门关上。

    长街无尽,让他感受到了人生中最漫长的时间,这也是最屈辱的时候。尽管他可以将人们的唾骂谦让到正主刘禅身上,但是汹涌的民怨让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的轩车就像要倾覆了一般,搞得他心惊肉跳。

    如果车翻了,自己一定会被大家用脚踹死的。刘禅啊,你这个不知死的家伙,你搞什么了,人们这么恨你。他回头看了眼包裹,给了它一掌。京京也学他的样子,给了包裹一脚。

    终于出了城门,又走了一会,外面完全安静下来,刘方策沉重的心可以放下来了,打开车门,外面是艳阳下的高秋,最喜的是外面没有一个百姓,刘方策喘了口气,让车停下来,走出车房,在外面伸了个懒腰。

    “大哥,为何不辞而别啊?”一个粗大的嗓门喊道。

    刘方策差点摔下车来,伏在幺鸡身上。

    “幺鸡,是什么人说话?”

    幺鸡扶好主子,道:“是您的好友糜公子,李公子他们也来了。”

    哦,这两个家伙昨日来过,自己没见,没想到他们在这里拦截。他想糜公子应该是糜竺的儿子,李公子很可能是李严的儿子,两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不见也罢。

    他退身缩回车房。

    外面已经有人扒着车窗朝里看,哭道:“太子殿下,你这是怎么了,连自家的兄弟都不认了吗!”

    刘方策将车窗无情地关上,道:“你们走吧,我是被废黜的人,是人人唾弃的丧家之犬,别耽误了你们的前程,去吧。”

    “大哥,您这是要把兄弟们都撵到嘉陵江里淹死吗!”

    “大哥,您高义薄云,太过善良,所以被人害了,兄弟们情义无价,岂能眼睁睁看见您受此大辱!”

    刘方策从门缝里往外看,地上竟跪着十几个,嗬,原来刘禅也有小团伙,这些想必是他的跟班兄弟。

    这些人又哭诉了几道。刘方策不耐烦地:“各位,都回去吧。若本县能回转来,咱们再续前缘,兄弟还是兄弟,若本县在巴巫就地为氓,你等也就没有了废物大哥,本县天生废材,不值得你们跳嘉陵祭奠江。走,傅同将军,哪个敢跟上来,就地斩为两段。”

    傅同:“诺!”

    车外一片嘤嘤哭声,车轮转了,刘方策打开窗,看了看这些人,点了点头,心道这刘禅也是有挚诚之友的。

    突然,人群里站起一个来,哭喊着跑来:“禅哥,就算你将我斩成两段,我李通也要跟你去巴巫!”

    刘方策眼圈一红,看到那人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哭喊疯跑的样子煞是可爱感染人,对傅同道:“不要伤他,拦住他。”

    傅同横刀拦住李通,这时另外的人也都跑了过来,傅同和士兵们将他们拦住。

    刘方策的眼泪劈了啪啦地掉下来,他很向往和这些人一起玩,一起鬼混。

    行程漫长,傅同将军说需走半个月,先走陆路到江州,从那里上船再走水路。

    回望城门楼已经依稀不辨,所有的人都在心底叹了一声。车队浩浩荡荡、凄凄惨惨地向南沿着古道行进。

    刘方策拄着下巴风景好时看风景,没风景可看时逗二哈,昏昏欲睡无聊时也翻看孔明给他的那些书,有时也和傅同将军、幺鸡聊聊天,那本的《大学化学》被他塞在刘禅的包裹里。

    “车走荒芜沙水岸,草深路绝无人野。炎炎烈日开笑口,路人挥汗苦难捱。”他赋诗一首。可惜,属下都是诗盲,没人点赞。

    刘方策穿得太多,即便九饼的孔雀扇猛挥,也难驱走酷暑。九饼让他脱掉官服里的袍子,甚至官服也脱掉,穿个纱衣就可以凉快了。但刘方策看着路边黑洞洞的森林,说自己一点也不热。

    “小姑娘,你懂什么叫江湖凶险。你看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坏人杀出来,对本县不利。”

    “老爷,您受得了热,那就不脱吧。”

    驳了小宫女的一片好心,刘方策感到热得要中暑。九饼让八饼也爬上车,二人一起他猛劲扇风。

    手机用布条绑在马车夫幺鸡身边的栏杆上,它一点生命的迹象也没有,像个死尸,二十一世纪的死尸。幺鸡因为好奇,问过他好几次,这是何物。刘方策没有搭理他。

    “老爷,这是啥呀?”九饼问。

    “哦,这是手机。”

    “手机?”九饼又问。

    “这个不好理解,用它可以打电话、拍照……”刘方策说不下去了,九饼一个也听不懂,“没啥用,废物一个。”

    这一下九饼就理解了,专心扇扇子了。边上的八饼也似乎理解了,丢下扇子,让幺鸡停车,然后跳下车,不一会端来一盆水,让老爷洗脸。

    刘方策感激地点点头,一头扎进铜盆的水里。

    “好爽快!”

    京京也要,刘方策洗了两把脸,将狗子的头按进脸盆。

    二个家伙嘻嘻哈哈地闹起来,二个小宫女捂嘴而笑,弄了一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