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Eddie在津泽身后皱眉思索着。“奇怪⋯⋯”

    “⋯⋯怎么？”

    “⋯⋯没什么，只是让我想起了一个熟人⋯⋯”

    『需要帮忙吗？』那个叫做“西川”的人打字说道。

    “这个人⋯⋯所在的『蜚』的公会，就是我提到的可能在操纵着流言的组织。”津泽一边打字一边头也不回地对Eddie说着。

    『我可以加入你们的公会吗？听说这个公会很强哦。』名为“Ellyah”的人物头上出现了对话气泡。

    “他们与流言有关的事，你是听禅久说的吗？”

    “没错。”津泽仍然盯着屏幕，对方没有回话。

    “为什么不拜讬他帮忙？”Eddie问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不想把别人扯进和第十七有关的事里。”

    “⋯⋯”

    『不好意思，我还没有权限。不过可以帮你问一下公会的干部。』——屏幕上，对方终于打出了这行话。

    ——结果还是因为津泽连15级都不到，需要等到他至少达到等级限制。

    只是名叫“西川”的网友似乎很热心，一直帮着津泽做任务升级。这样直到深夜。

    『为什么这样帮我呢？』

    『老实说，在“蜚”中像我这样低阶的成员要靠吸纳新成员才能累积“贡献值”⋯⋯所以⋯⋯』

    “是打算靠这种组织增长的方式把流言传得更广阔吗？”Eddie打了个哈欠，“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十六个世界是有哪种生物专门利用流言的咒力的⋯⋯”

    “⋯⋯？！”津泽忽然有些吃惊地看向Eddie。

    “不要那么看着我啦⋯⋯没错，无论是什么东西，这么做都是别有用心⋯⋯”Eddie走回他惯常的角落靠墙坐下，双手交叉背在脑后。“虽然你把我叫来，我真不知道现在能帮上什么忙。有事的话再把我叫醒吧。”

    津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Eddie直到他坐下，然后看着他瞌了眼——原来他也会休息的吗？好像以前从没见过⋯⋯

    『冒昧问一下，你是为什么才加入“蜚”呢？』思索片刻，津泽还是决定单刀直入。

    『我是因为需要一些讯息⋯⋯我听说，在“蜚”的内部，只有上层干部才能了解到哪些传言属实。』

    情报吗⋯⋯津泽向座椅的后背靠去，双臂交叉在脑后。目光不自觉地落在Eddie身上时，才发觉自己的动作是他所习惯的。

    这样想着他有些尴尬地趴回了桌上。

    『我需要下线了！你升级加油！』——叫做“西川”的人忽然打出这句话后，他的人物就从“Ellyah”身旁消失了。

    吊顶上的投影时钟跳到了凌晨2:22。

    津泽舒了口气。看来无论如何，调查都要等到明天进行了。

    他站起身来，又看了看似乎在他惯常角落里已经睡着的Eddie。

    思考片刻，从床上的角落里拿出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在了他身上。

    ****

    津泽早上醒来时，第一样映入眼帘的东西，就是Eddie放大的脸。

    “⋯⋯！”他猛地向床头坐起，“你干什么？！”

    ——话说这次他怎么没走？

    “⋯⋯我只是想看你什么时候醒⋯⋯锦，已经过了早上八点了。”

    这句话比刚才他靠近的脸都更让津泽恐慌：没想到自己除了宿醉，居然还可以因为熬夜而搞乱了早晨的日程。

    慌忙爬起来冲进浴室换了衣服，津泽回到桌前打算把手提电脑装进背包，却忽然停住了。

    “Eddie⋯⋯能不能麻烦你帮一个忙？”

    “嗯⋯⋯？”

    ****

    Lizzy从津泽背后踱去，然后又倒了几步回来。

    “浅江，怎么今天在用组里的电脑？”

    津泽回了回头笑笑，“哦，我的电脑可能是有些小故障。昨天下午送去修理了。”——还好因为代码要用到云计算，所有的工作事实上都在云端。

    只是不知道，拜讬Eddie在“王冠之影”中调查“蜚”有几成靠谱⋯⋯

    ——“啊？这倒是没问题。只是让一个神打游戏，你不感觉很离谱吗？”

    ——津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反问Eddie，他不是从来不承认，他是那位死神的吗？

    总之，现在不是考虑那个问题的时候⋯⋯

    窗外传来似乎正在愈演愈烈的喧哗。

    “外面这是怎么了⋯⋯”Lizzy不堪其扰，走向窗前查看。津泽也随后走了过去。

    在核物理所和图书馆之间的草坪上，围着一群人。

    喧哗声是从人群中传出的。

    而那个人群看起来似乎正在不断壮大——正是午休时间之前，许多学生刚刚下课，正从不同的方向逐渐接近了那人群的外围。

    ——难道又是⋯⋯？

    他瞬间忘记了Eddie的嘱咐，转身跑向门外。

    “嗳？浅江？！”

    ⋯⋯

    “你这个人渣！⋯⋯”

    接近了人群，虽然离那中心还有一段距离，津泽却清晰地听到了愤怒的谩骂。

    其次就是殴打声。

    因为被层层人墙包围，裏面的状况完全不明，津泽只好拉住了外围的一个女生询问。

    “请问，这是在做什么⋯⋯”

    那女孩被拉住时原本似乎很不耐烦，转头看到津泽的样貌后，那就要爆发的脾气似乎平息了许多。“你不知道吗？『蜚』刚刚的邮件啊？”

    “邮件？”

    “你看——”女孩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封电子邮件。津泽看不仔细内容，女孩却已经开始解释起来，“这个三年的渣男同时在和二十几个女生交往，动辄就说自己有困难，骗了她们每个人好多礼物和钱。『蜚』刚刚把这些丑事传播了出来，所以有人会义愤填膺抓到这个傢伙揍他啊。”

    津泽听着，眉头渐渐锁紧。

    这围殴仍在不断吸引更多的围观者。渐渐地，旁观者的声音盖过了殴打和谩骂声。

    ⋯⋯

    “真是活该——”

    “『蜚』万岁！”

    “不知道下一个是谁啊！”

    ⋯⋯

    仍抓着那女生的手腕，津泽注意到那群人的身上似乎有一层浅紫色雾霭般的东西渐渐涌出并汇聚，最终彼此相连。

    他这才忽然想起了Eddie要他小心人群。

    “嗳，你还抓着我干什么？”女孩开始抱怨。

    津泽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真抱歉⋯⋯谢谢你的说明。”

    ——虽然很想制止，但是在那个人群中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津泽思虑再三，还是转身向物理所走去。

    ****

    回到家时，津泽看到除下风衣只穿着单薄白衬衣的Eddie正在自己的椅子上伸懒腰。

    手提电脑的屏幕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你怎么也不开灯⋯⋯”说着，津泽伸手按亮了顶灯。

    “⋯⋯别把我和你这种需要『光合作用』的相提并论。”Eddie见津泽回来，把右臂支起在椅子的扶手上以手托腮歪头看着他，一脸百无聊赖。“我啊，就喜欢房间里暗暗的。”

    “调查的事怎样了？”

    Eddie左手旋转了一下桌上的电脑，示意津泽自己看。“不过那个叫『西川』的傢伙，一天都没有出现⋯⋯”

    津泽放下背包躬身向前，诧异地发现Eddie打开的公会信息窗口上显示，满级的“Ellyah”现在已身为“蜚”的干部之一！

    “你⋯⋯？”

    “啊⋯⋯？我不是说了让我打游戏你不觉得离谱吗⋯⋯这个世界的游戏设计，本质上就是对反应和记忆力的考察⋯⋯”Eddie转过身去把双臂支在桌面，把下巴放在了交织的十指上。“对我来说真的是太无聊了。”

    津泽的表情凝固了。并不是因为Eddie方才那番对游戏的评论，而是因为——“要成为『蜚』的干部，难道不需要⋯⋯”

    “散布流言？”Eddie侧视向津泽扬了扬左眉，“总还是有别的办法的⋯⋯比如说⋯⋯7个干部下副本的时候，刚好缺一个有能力的辅助⋯⋯”

    津泽愣住了。良久，他的脸上出现了类似于“哭笑不得”的表情。

    Eddie笑了起来。

    “啊不过，接下来还是交给你了。跟这些小孩子聊天很烦人。”

    津泽这才褪下了大衣和围巾，在Eddie让开的椅子上坐下。

    就在这时，仍然摊在屏幕上的公会信息列表上，“西川”的名字点亮了。

    因为昨天津泽与此人互相加了好友，对方也注意到了“Ellyah”的状态变化，很快发来了私信：『恭喜呀，这么快就成为干部了，不简单。』

    津泽一时没有回话，而是想起了白天的事。“Eddie，今天在校园⋯⋯又出现了因为『蜚』引发的事件。”

    “哦？你没跑去多管闲事吧？”

    “⋯⋯只是打探了情况。这次似乎有所不同。”津泽的视线落在键盘上，却并没有聚焦在那里。

    “⋯⋯怎么说？”

    “如果说上次的事是无中生有的流言，这一次，『蜚』似乎只是揭露了恶行而已。”

    Eddie放下了背在脑后的双手，神情有些严肃地看向津泽。

    “但是⋯⋯我还是在那聚集的人群身上看到了散发出的咒力⋯⋯”

    ——那淡紫色的雾霭⋯⋯

    『谢谢。昨天麻烦你了。』津泽在键盘上打出这句话，而Eddie仍在思索着。

    “嗯⋯⋯对于咒力的事我并不很诧异。流言，无论是实是虚，总是会在人类身上产生那种东西的。只是现在看来，那幕后主使的目的恐怕也并不是用舆论左右什么⋯⋯”他右手握拳放在上唇边思考着。

    『嗯⋯⋯这样说好像不太好意思，毕竟我们刚刚认识⋯⋯可以麻烦你用“干部”的地位帮我查一些事情吗？』——津泽心不在焉地读着对话框中“西川”发来的消息。

    “如果说⋯⋯对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引发咒力的聚集呢？”

    Eddie看着津泽的方向，睁大了眼睛。

    ——猎物和猎手，正在这舞台上互换身分⋯⋯

    『是什么样的事呢？』

    『可能听上去有些奇怪，但是，我想知道的，就只是A市周边的怪事。』

    『⋯⋯怪事？总是在散布传言，以F大为中心的“蜚”，难道不是最大的怪事么？』

    『哈哈哈⋯⋯你这么说还真是。』

    “锦，你在和这陌生人瞎说些什么？”见津泽不再开口，而是忙碌地打着字，Eddie起身盯紧了屏幕。

    “⋯⋯这群被『蜚』吸引来的人，说到底大概都只是工具而已。能劝退一个也算做好事了。”

    『哦！抱歉，我又要下线了！回头再聊！』

    津泽看着“西川”的名字又一次黯淡下去，再次陷入了沉思。

    忽然，他手机的屏幕亮了。

    是一封邮件。

    游戏中的聊天框此时也忽然不断被刷屏。

    津泽和Eddie同时皱眉，前者先拿起了手机，后者则越过前者的肩头读着屏上的对话。

    『爆炸消息——执政党秘书长外遇情报⋯⋯』

    津泽正在往下读，手中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禅久的消息。

    ——“津泽，有件重要的事！关于慕容！速来一二餐厅！”

    “一二餐厅”就是禅久搞明白了Einstein&Zweistein餐厅的双关之后给它起的别名。此时的津泽模模糊糊记起了什么，但脑海中似乎是一幅拼图：零零碎碎，总有些地方拼接不起。

    “我看你还是去吧。”Eddie看到津泽手中屏幕上的简讯后转而端详着他担忧的表情。“游戏这边我会帮忙看着。”

    ****

    前几日的大雪还未融化。街道有些潮湿，而空气异常寒冷。

    津泽到达餐厅时，那里已经打烊了。禅久正在门口跺着脚向双手中呵气取暖。“你终于来了！”

    “到底是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蜚』散布流言的事吗？”禅久似乎有些激动。

    “唔⋯⋯嗯⋯⋯”津泽仍计划就自己在暗中调查的事对禅久绝口不提。

    “刚才，『蜚』的会长散布出流言，说慕容秀的母亲⋯⋯”

    津泽听着，瞳孔忽然放大⋯⋯

    ——之前一直遗失的拼图块，似乎忽然被找到了。

    方才的流言，那个执政党的秘书长，原来是慕容秀的母亲。

    只是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这样的流言，不是会传播到整个K国乃至整个世界吗？

    『蜚』的目的⋯⋯到底是⋯⋯

    “津泽？你在听吗？”禅久晃了晃津泽的肩，“我都不敢到你家去讨论，生怕慕容忽然闯进来。她也在玩『王冠之影』，现在想必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她在学校本来就⋯⋯”

    “我们⋯⋯”津泽不由得咬紧了牙关。“⋯⋯什么都做不了。”

    禅久一怔，垂下的双眼中有些无奈的感伤。

    ——夜已深，偶尔行驶过的车辆在潮湿的路面上发出些许寂寞的噪声。

    ****

    次日清晨，津泽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新闻。

    果然，K国各大网站的头条皆是有关这位平日滴水不漏廉洁亲民的秘书长的丑闻。

    Eddie依然在津泽家中。自了解到事情始末，他并不再与津泽谈论此事。

    只是，当津泽要离开家时，他也披上了风衣——“今天我和锦一起去——听锦昨天说起的事，我很担心每天都会有那样的情况。”

    津泽手握在门把上，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没说什么。

    ——只是这一天似乎相安无事。

    津泽在所里工作时，Eddie就等在楼下；中午用餐，又只是远远跟着；直到晚上，津泽因为觉得如果被禅久看到和自己的“表哥”一起回家估计又要多费口舌圆谎，刻意拖到所里的人几乎都走空了，才收拾东西离开。

    平时人来人往的轻轨站，此时显得有些冷清。

    津泽和Eddie无声地靠近候车台，才发现那长凳上坐着一个人。

    津泽觉得，那顶着红棕色竖发的高大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啊⋯⋯？哎呀我跟你说了，就把这个消息当重磅炸弹丢出去⋯⋯”

    ——那人似乎在打电话。

    “那当然，我可是『蜚』的顶层干部，和会长简直是拜了把子的关系。一旦你传播了这个流言，提拔还不是⋯⋯你在说什么啊？居然同情那个哑巴？！她老妈的丑闻才刚爆料出来，说她私生不是理所⋯⋯”

    大个子看着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双鞋——他顺着向上看，津泽的满脸怒容映入了他的双眼。

    “我看你⋯⋯是挨打一次还不长记性——！”大个子还没反应过来，津泽蓄力满满的重拳就落在了他的左脸上——他毫无预料地被打倒在地，手机也掉在了一旁。

    他正要伸手去拾，那手机却被Eddie踢开了。

    大个子这才注意到这另一个浑身戾气的人。

    “你们干什么？！”似乎忘记了上学期宣讲会津泽揍了他的事，大个子大声嚷嚷起来。

    “不想继续挨揍的话，”津泽双手交互握了握拳，关节噼啪作响。“就赶紧打电话告诉你朋友：话，不能乱讲。”

    “还有呢。”Eddie则蹲下拾起那只手机，脸靠近了倒下的大个子面前，“听说你和『蜚』的会长拜了把子的。我们呢正想结交一下你的兄弟，你愿不愿意做个引见呢？”

    说着，Eddie眯着眼睛笑了，“如果不愿意的话，就打到，你愿意为止。”

    ****

    “⋯⋯”津泽坐在桌前，平板电脑合起放在桌上，他却没有碰那东西的意思。

    ——威逼利诱，从那大个子的口中，还是没有得到『蜚』会长的消息。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拜了把子那是说说而已！我连在游戏中都只是和他说过两次话罢了！”鼻青脸肿的大个子抱着头，声嘶力竭地求饶。

    “你是在担心慕容秀吗？”Eddie敏锐地察觉到津泽的担忧。

    “⋯⋯流言这种事，原本就是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就像一种传染病一样。刚才，虽然我们胁迫了那个人，却没法控制他朋友不继续去散布流言⋯⋯”

    “⋯⋯”在Eddie静默的当口，津泽打开了手提电脑。

    “Eddie。”

    “嗯？”思绪仍停留在津泽刚刚所说的话上，Eddie抬头皱眉向他望去。

    “你说过，『灵』是存在的『目的』⋯⋯如果⋯⋯网络本身，也在表达所有在其中徜游的意识的『目的』呢？”

    津泽打开了“王冠之影”，“西川”恰好在线。因为两人都在公会的城堡，他便来到“Ellyah”的旁边用表情指令打着招呼。

    “⋯⋯？！你该不会是⋯⋯？不行——！”

    ——“不行”，也就是说，“可行”吧。

    津泽放在键盘上的双手握成了拳。

    ——集中注意力在一点⋯⋯

    房间的吊灯开始闪烁。

    在一声骇人的电流声后，灯灭了。

    津泽的手提电脑，又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他趴倒在了键盘上——

    “锦——！”

    ⋯⋯

    A市城中无数玩家忽然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动作，顿住了捧着手机的手，面色茫然。

    ⋯⋯

    “啊——！”西川大叫道，推开了原本放在盘坐的双腿上的手提电脑。

    “⋯⋯？你忽然间怎么了？”Ryan扶起那无辜的电脑，瞧向右手紧紧贴握在自己右额侧的西川。

    Laertes也走了过来，眼尖地瞥见屏幕上的东西。

    “西川⋯⋯你说的找情报，该不会是在游戏里找吧⋯⋯”就Laertes的判断，西川不是会胡来的人。正因为这样，看到他居然在打游戏，Laertes这话中的疑惑多于揶揄。

    “我⋯⋯先不说这个⋯⋯有人⋯⋯好像在对全部游戏玩家进行『走灵』！”

    Laertes和Ryan同时大吃一惊，转向了西川。

    “你确定吗？”

    “嗯⋯⋯大概因为这走灵范围太广，分散在每一个个体上的咒力有限，所以我才及时把他推出去了⋯⋯但是⋯⋯这个游戏⋯⋯最起码也有千万玩家——分散在千万人身上的⋯⋯这个咒力⋯⋯”西川没有说下去，而是不安地吞咽了一下，额间渗出了冷汗。

    “姑且不谈咒力的事⋯⋯我听说『走灵』是上古神纪的遗留。在当今混沌神纪，根本没有人能够使出⋯⋯”Laertes定定地看着那台手提电脑：名为“西川”的游戏人物身边，站着一个名叫“Ellyah”的女性角色。

    “会是⋯⋯我们的目标吗？”

    ****

    一瞬间，他走遍了无数人的视角。

    天，地，海⋯⋯

    现实在穿梭间扭曲，物质变成了意识。

    色彩混淆成一团浓稠的雾。

    寻找，

    寻找⋯⋯

    寻找。

    黑暗，

    地下⋯⋯

    废旧的电玩游戏机？

    ⋯⋯圆桌⋯⋯

    高高在上的看台⋯⋯

    ⋯⋯四处堆积的垃圾

    什⋯⋯么⋯⋯？

    看不到的脸⋯⋯微微扬起的唇角⋯⋯

    诡秘的笑⋯⋯

    “！！！”

    津泽直起身大口呼吸着！

    片刻后他从那椅子上站起，冲进了卫生间。

    Eddie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跑去的方向，那里传来了呕吐声。

    他站在原地，震惊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许久，才想起去津泽身边查看。

    “锦⋯⋯你⋯⋯”

    他仍在痛苦地干呕着，即使胃已经被最初的呕吐掏空。

    良久，津泽才拿手背拭了下唇角。

    “我想我知道——”

    ——房间里，津泽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不是一次。

    而是很多次，连续不断的震动。

    ——事实上，在津泽和Eddie不知道的地方，整个A市“王冠之影”玩家的邮箱，都被塞满了同样的垃圾邮件。

    邮件的发信人一栏写着“。”。

    而内容则是——

    “被你——找——到——了——～”

    ********

    【左手？小剧场】

    “沙人”事件之前，有次组里一名工程人员生日，带来了蛋糕放在咖啡间。

    津泽中午到咖啡间做咖啡时，Ioan正在那蛋糕前——他的右手上拿了一只茶碟，随即就直接拿左手的刀锋切了一块蛋糕下来放在盘上，动作娴熟。

    津泽不由得看呆了，甚至忘记了点选咖啡。

    留意到津泽的视线，Ioan对他笑了笑。“年轻人，想知道这手的故事吗？”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津泽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听说⋯⋯学生中流传我是在战事中失去左手的。”Ioan自顾自地讲，“一派胡言⋯⋯现在的小孩子就喜欢英雄主义。”

    他走到津泽身边扯下两块厨纸擦拭着左“手”上的奶油。

    “我呢，出生在S国。那是个被三种宗教支配的国家。我的家庭，信仰新教。我时常想，为什么我的邻居是异教教徒？如果我生在他们家，我还会信仰新教吗？”

    “⋯⋯少年时期，我就和这帮邻居一起出门胡闹。邻居家的孩子偷了别人家的东西。这帮兔崽子溜得快，只有我被捉住了。”

    “捉住我的，也是异教徒。于是他们就用他们的方式，处决了我——砍掉了我的左手。”

    津泽瞪大了眼睛。

    Ioan只是淡淡地笑笑。

    “我曾想过很多次，如果我也是异教教徒，看待这件事的角度是否就会不同⋯⋯但是⋯⋯”他顿了顿，“我的神告诉我，如果我跟随错的人，做了错的事，就要承担后果。”

    津泽嘬了一口咖啡，视线垂落在地板上，不知道说什么好。身边的Eddie一样沉默着。

    “直到现在，我仍旧是个虔诚的信徒⋯⋯”

    津泽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

    “Ioan。”

    “嗯？”

    “你的信仰⋯⋯信仰神与物理研究，不矛盾吗？”

    “我来告诉你⋯⋯”Ioan举起了右手食指，“如果我说⋯⋯所有你在物理研究中所看到的现象，都是神让你看到的呢⋯⋯？”

    津泽睁大了眼睛，接着又惶惑不解地蹙起了眉。

    Ioan呵呵笑着，看着津泽，手中拿着蛋糕的茶碟走出了咖啡间。

    “你那个⋯⋯唯物主义的质疑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没和你一起生活过16年吗？”彼时还没有形体的Eddie看着津泽的目光有些促狭。

    “⋯⋯看不到⋯⋯就不存在⋯⋯”津泽呷着咖啡转身出了门。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