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只有两个季节的秦地而言，春日的美妙意境只能在诗中放飞，曰‘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此时携伴出游，无意识文人骚客的主场。尤其是身边若能有位情投意合，却又心照不宣的女子，如此羞羞怯怯、春潮即将扑面的感觉定然是会让双方小鹿乱撞。

    但小倩觉得自己大概是不会和宁采臣有这样的机会吧！望着那便帮着农人干活的心仪男子，小倩不由得回想起初次相识的画面。

    三年前，小倩化形的第十三个年头，也是刚刚完成基石院学业进入荆棘院。她不是出身于丰都的妖，也不在各路妖王手下，乃是一条寻常家蛇。吞食天地灵气而开灵智，又经过不知多少岁月方化人形。于她而言，人与妖敌对的时代是她绝大部分的经历，凡人谈妖色变，妖莫名其妙成了这天地间的过街老鼠，大家都是生命，为什么会不能容呢？这样的问题在某一天突然改变了，犹如断崖似的。那时的小倩想不出什么大道理，待偷偷摸摸确认后，她才敢在人前显露，也渐渐的适应了与周围的凡人共处。她已生灵智，吞食天地灵气而无需吃食，但总有人热心的递来食物。她不会吃，却总是拖走，拖到无人的地方，然后去投喂一些流浪的猫儿狗儿。她走过了很多地方，和很多人一起度过过不长也不断的时间。直到某一天，她来到丰都，与一个男童，一个小孤儿一起长大。

    刚化形的妖无需读蒙学，早已开灵智的他们是识字的，当然，也不是绝对。基石院有一个特殊的，专门为刚刚化形，或者已开灵智的妖设立的科室，丙科。化形后的小倩便去了丰都龙门书院，小倩这个名字也是她那时为自己取的。

    平淡而又充实的日子过的很快，小倩更深一步的融入了周围的环境，成为了当中的一部分，一个有着平和思维，有着值得她认可的价值观。小倩很偏科，对于修炼信手拈来，而在其他学可上就有些蹩脚了。但不管怎么说，她都磕磕绊绊的升入了荆棘道院，也是这一天，小倩遇到了宁采臣，后来两人无意间聊到过去时才知晓彼此原来早已认识。

    犹记得当时宁臣的直白是那么的。。。傻。。。但却透着一股子真诚，以至于后来小倩觉得自己亏了，也暗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说好的做朋友的呢？但想想，小倩又笑了，似乎每一次都是她主动撩拨的。不知为何，她就是明白对方的心意，总喜欢看对方无可奈何的或是顺着她，或是羞答答的接受，或是慢慢敞开心扉，或是直白表达爱意。

    “同学，我看到你的时候感觉很安心，所以我能不能和你做朋友？”

    “好啊！”

    “我叫宁臣，你呢？”

    “宁臣？！好像在哪里听过。。。。。不过你这名字不是你亲爹亲妈取的吧？一听就是个坏人啊！”

    “额。。。。确实是我爹妈取的。。。。。我爹妈都是戍边将士，后来牺牲了。不过我爹是个很好玩儿的人，所以才给我取这样的名字。”

    。。。。

    宁臣，被姜瑔和小倩强行改名的宁采臣刚刚帮着一位大爷将推车推上了突破，回到二人休息的位置时，发现小倩正托着香腮想着有趣的心事。他没打搅，悄然坐下，看着对方看向的地方，静静等着。

    “完事儿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倩回过神来。他们这一路走走停停，并不快，多数时间都耗在了宁臣的热心肠上。小倩并不介意，偶尔也会夫唱妇随。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悟了？”

    宁臣也不是榆木疙瘩，也是能说些玩笑来增加愉悦的气氛，运营感情的。

    “在想某人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弄得别人还以为心理藏了多大的委屈，让人怜惜呢！其实啊！某人天生就是一副孤胆，想法多着呢！那会觉得自己可怜。”

    小倩虽然是在损宁臣，但多少有点暗度陈仓的意思，尤其是这话如果传到别人耳朵里，指不定就会啐一口二人：狗男女，朗朗乾坤撒狗粮，不道德。

    宁臣摇头笑着没有接话，毕竟小时候的种种多少会被现在的自己视为耻辱，哪怕别人认为是好的。站起身，升了个懒腰，道：“走吧！这还有一半儿的路程呢！”

    “你还知道路才走了一半啊！你爹妈要是泉下有知，指不定要骂你榆木脑袋了。可别跟我说走过去才显得心诚，那是你爹妈，又不是去拜神仙。”小倩是理解宁臣想法的，不过吐槽两句也不妨事儿，又道：“想好这趟游学的目的了吗？”

    “这不在想呢嘛！”宁臣摇摇头，一边走一边道：“学堂里学知识的时候会想这想那样，天马行空。理想总归是好的，但还是要经过确切的考察才能更好的向前进。这一路走走看看，离了学堂有了很多没有意识到过的体悟。。。。不着急，再走走。”

    又过了两天，当然，只走了半天的路，到了下一个村子时，宁臣又成了这个村子的一员，投入了农忙中。再上路时，刚出村没多久又给一老人堵住了。

    倒不是说老人半道打家劫舍，但比这个似乎也查不到哪里去，就俩字。。。。离谱。。。。

    老人穿的还算体面，不像是庄稼人。一身黑色锦衣，虽然看起来老旧，但整洁干净。用老人来代指似乎也不贴切，因为这位长者腰杆笔直，容光焕发，就算是有老人纹也只能给他的气质增光添彩。就好似是历经沉浮而早已看穿一切，如此一想的话倒是与他所说有些贴切。

    “小友天资虽差了些，倒是心性不凡，老夫观察你多日，可受剑法于你，你可愿学？”

    “老人家，我们身上没多少钱买您的法门。。。。。”小倩没看出老人身上有法力波动，且也没将老人的气质往高人身上联想，试问哪能出门就捡到宝，出门踩狗屎的几率更大。

    宁臣被小倩拉着绕开，歉意地朝老人点点头，他也是不信的，若是他有资质，早就在书院修炼了。然而，两人没走几步，却发现那老人有出现在眼前一丈外。两人皱眉回头看看，再看看自己的脚下，确定无误，刚才确实从身后走过来了。

    小倩不信邪，又拽着宁臣与老人绕开，此时的她心理响起了一个与之前截然相反的想法，一定要捡到宝，希望老人再出现在眼前的想法，且这一想法在不断放大。她盯着前方，盯着，果然，老人又凭空出现了。这会儿她确定了，真真是碰到高人了。

    “快，去拜见前辈。。。额不。。。拜师，赶紧拜师。”

    小倩一把将宁臣推到老人身边，二话不说直接朝宁臣后膝盖一踹。宁臣猝不及防直至跪了下去，但却不曾触地，又被一股力量扶了起来。却听那老人和蔼的笑了起来。

    “小丫头倒是望夫成龙的紧。”老人看向宁臣，又道：“是老夫刚才失礼了，老夫姓柳，名径庭。老夫不收弟子，但曾答应过恩师，将这法门传于合适之人，权且记你为老夫女儿的记名弟子吧！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的！”

    不等宁臣迟钝半拍，小倩忙不迭的替其答应下来。虽被老人看破了心事，有些羞赧，但已被老人名字带来真实感，被一直以来的忧愁突然消失所带来的欣喜冲散。

    身为龙门书院的学子，身为秦人，不管是小倩还是宁臣，柳径庭这个名字是如雷贯耳的，是活在书本上，传说里的传奇人物。宁臣同样有些激动，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小倩所想，而是因为见了憧憬的前辈而有一时的恍惚。不过他心中有天地，并未失神，转瞬就重拾本心。

    “多谢前辈提携！”宁臣行晚辈礼，不卑不亢道：“赎小子冒犯了，小子出自龙门书院，若是可以修炼，先生们自然不会不识，不知前辈为何要传法于我这天资愚钝之辈？”

    “你天资确实极差，若将时间浪费在修炼上不说蹉跎，也不会有如今的学识。”柳径庭直言不讳，又道：“但这些年你的心性成长很不错，修仙问道求长生不仅仅是要靠天资靠法门，更重要的是心性。而老夫要传你的法门，最看中的便是心性这一关。”

    说完，柳径庭一指点在宁臣眉心，将自己对于最初修炼的心得以及法门传入宁臣脑海。片刻后道：“老夫的心得你可借鉴，可作为迈入此门槛的引言，不可当做金科玉律。修炼全靠悟，你也不必醉心于修炼，道法自然，道法天成，该做什么，当做什么，要心中有乾坤。”

    剑法《三千》，深奥晦涩的文字，从未见识过的法门刻在宁臣的脑海里，想忘也忘不掉。但宁臣心如止水，并未沉浸其中。说其天资差，是这一原因，而说起心性绝佳也是这一原因。倘若换做敖宏，得了柳径庭的心得，不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不遑多让，定能为其道心增砖添瓦。

    “多谢前辈！”

    宁臣深深一礼，身子一躬到底，待起身时老人已不见。末了耳边传来一句缥缈之言，道：“宁臣？还是宁采臣好听些。”

    宁臣摇头笑小，他早已过了抱怨父亲随意取名的年龄，也不再想着更换，这是父母给他留下的，亦如他的生命。转身看向小倩时，却见小倩泪眼朦胧，这倒是让宁臣心头一颤，一直以来不曾表达的心意在这一刻涌出。

    “我们可以一起走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