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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使团第三弹

    “还大秦!配与我大贤共用一个大字?且不说这民间客栈粗陋比不得我大贤,就连驿站都不设一个,这秦人官员难道都不外出公干的吗?”

    已至大秦京畿之地,加快点速度的话也就两天不到便可抵达丰都,于是这日使团决定在此最后修整一夜。隔着夜幕望着几里外灯火通明的小镇,赵天成发着牢骚。

    “好在这秦地的官道平整,不然我们这屁股哪怕修为通玄也受不了啊!”

    年轻一辈亦如上次出横断山脉般坐在篝火旁,卫人的两位皇子依旧不请自来。虞蔚与赵天成两人相邻而坐,拨弄着柴火。

    “说到官道,秦地虽数百上千年来被我大贤大卫说成苦寒贫瘠之地,可实地造访后才发现,我大贤有诸多不如之处啊!惭愧当初在我天机城家门口遇到学子替秦人鸣不平,我竟对那人感到愤怒,甚至视作妖言惑众。”

    张平意一路上极少说话,自离开横断山脉以来,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窗外,也一直憋了许多话。见有人挑起话头,不仅联想到这几日的见闻,又想到当初那不知名学子的含怒一言:百姓愚昧,圣人视而闭目,安敢妄称贤?终究是视我等如蝼蚁草芥,圣人已死,已死!

    “张兄莫要妄自菲薄嘛!哪里都有好有坏的地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相信若是我大卫和大贤愿意学他秦人朝堂以酷刑重典加之,何愁没有清官名臣。”

    张平意对虞蔚的话不敢苟同般摇了摇头,没有接话。事实胜于雄辩,再多的巧言令辞在愿意清醒的人眼中都是苍白的。

    “说大秦的官道胜我大贤,我看不恰当,完全是不在一个层面。惭愧之极,不谈也罢。倒是七皇子所说让我感兴趣,不知你有何高见?可知这重典一出,多少人会嚷嚷着治大国如烹小鲜,届时小贤王又当如何?”

    刘灿瞥了眼刘志,见兄长欲开口,便咽回了怼虞蔚的话。但闻其言,刘灿心里一乐,不由得叫好。自己这哥哥带刺的话说起来比自己还得劲儿。

    “是呀!小贤王当如何?我看会爱惜美名,为护着羽毛而妥协吧?毕竟下民之难,难的又不是你小贤王,日子凑合着过就得了。”

    不曾想,虞蔚尴尬了一脸还没开口,赵天成竟然横插一脚,虽被哥哥赵天佑拉了一把,但还是脱口而出。

    “下民皆是蝼蚁之辈,岂能让我等修士烦恼,我看凑合这能过就挺好的,大家互不干扰。”

    刘灿眼中厉色一闪即逝,瞥了眼这憨货没有在起口。刘志摇摇头,不知作何感想。张平意亦是如此,而妹妹张平月眼中的厌弃毫不掩饰。

    赵天佑满是无奈,但并未斥责。而虞蔚则一脸笑意,点头称赞。

    “善!大善!赵兄深得我心,大家互不干扰不挺好嘛!”

    张平意不愿再与这二人多言,转了个身与一旁的太子刘志道:“殿下,我看大秦的吏治并没想象中那般严苛。且不说春城,就是白日里路过的这座小镇,贫民百姓遇上穿甲的军士或者巡逻的士卒也未见有慌乱惧色。”

    “何止!”

    回忆起春城修整的小半日,刘志寻了个临近府衙的茶楼。那座一州之府除了看门的老人,竟一个把守的都没有。这倒算不得什么,最让他惊讶的是进出着官服者相遇从不寒暄客套,步伐迅捷沦为点头之交,仿佛时不我待,委实让刘志羡慕而向往。

    这小半日刘志虽不曾与秦人官员接触,但以小见大,足以看出秦人官场的面貌。加之茶楼中三教九流居多,谈吐跟目不识丁者相去甚远。虽然这些百姓在贤人或者卫人眼中依旧登不得大雅之堂,但他们脸上洋溢的却是贤卫两地百姓没有的。若是辩解一句许是城中百姓的缘故,可这一路上遇见的乡村百姓又当如何解释?分明是各个都有学问,虽不比饱读诗书的士子,却已能做到学以致用。

    思量片刻,刘志还是开口道:“怕是这根源出在大秦的学制上。”

    见张平意脸上有一丝难堪,刘灿忙打起圆场来:“我在春城倒是和几个学子交流过,他们也学我大贤圣人的著作。我看问题还是在人,而不是在制上。”

    只是刘灿心里还有个只是没有说,怕让这位张家圣人之后更难看。不曾想,张平意自己先认了。

    “四殿下不必宽慰,在下也与一些学子交流过。只叹一句惭愧,更当赞一句秦人之气魄,非平意能比。”

    “不,四弟说的也有道理,是我一时心中郁结难平,出言草率了。”刘志朝张平意拱拱手道。

    大贤有圣人,他之礼学不仅被贤人认可,就连卫人和秦人也敬之,尊之。而大贤能终结西南千族林立,万家割据而一统,便是圣人认可了刘家,并助其于中原大地西南立国。近六百年来,大贤所用礼学皆出自这位张圣人,张平意曾祖。

    刘志接着又道:“目前来看,秦地能有此面貌,秦人能有此新生,我看总结一下当是人与制的结合造成的。没有适用于秦地的学制和吏治,便不会有秦人的今日;而有了今日之秦地,秦人学以致用,学的有用,上上下下自然珍惜。反观我大贤,似乎百姓除了种种地,无论从庙堂还是其他层面便没了作用。而秦地却视秦人百姓之生活为重点,一切似乎都围绕其展开,无论是学制还是吏治都是如此。”

    刘志给出了自己最深刻的理解,不仅张平意和刘灿几人点头认可,就连卫人的两位皇子也默然点头。在这一点上,只要不是傻子,细心观察必有此所得。但又有话要说了,装睡的人永远叫不醒。

    见众人陷入沉默,虞蔚瞥了眼百无聊赖,心不在焉的赵天成,岔开话题道:“赵兄觉得那秦人的坐骑如何?若是喜欢,此行兄弟我替你去求一骑,想来这点面子秦人会给的。”

    “那是何兽?看着倒是威武,就是不知战力如何,配不配与我赵家儿郎驰骋!”赵天成心大如天,人只说一骑,他倒好开口就有弄来一匹的打算。

    虞蔚并未对赵天成的狂妄自大而有意见,反而耐心道:“那叫鼍兽,传说龙有部分上古凶兽鼍的血脉,你说如何?”

    护送使团的黑甲秦军有百人,各个都是修士,坐骑也皆为这种鼍兽。传说归传说,鼍兽与上古凶兽相似,但不是其后代。这种兽并非是妖,而是怪。它们天生混沌,就算强悍若斯也没有灵智。高八尺,比秦马都要高出一头。体长一丈有余,四肢状若幼象,但疾走如风,更可飞天,甚至成年鼍兽不比真一境修士速度慢。

    “嚄!?倒是有些厉害。”赵天成闻言起了兴致。

    虞蔚见状道:“此兽只有横断山脉西部才有,曾为鹏王所用,后又被秦人所得,满打满算组建出了一支千人骑。当然,不是各个都是成年鼍兽。鼍兽需千年方成,故而也能算得精贵。”

    “哼!秦人倒是得了个大便宜,若是我北安郡境内有此等妖兽,早就被我族老祖收服。可惜鹏王那厮苟且在秦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哦不。。他本就是鸟。。。哈哈哈哈。。。”赵天成闻听如此珍贵,自知难求,眼含羡慕之色,又不削的调侃。。

    虞蔚见话头已起,便弃了赵天成,转而问刘志道:“太子殿下觉得秦若与我大卫和你大贤开战,能有几分胜算。”

    “人吃饱了没事跟我们干仗?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刘灿怼了句。

    “此言差矣,四皇子觉得一国强势之后,会容得下卧榻之侧有虎狼环视?”虞蔚毫不介怀刘灿的争锋相对,又对张平意道:“你我皆知卫贤两朝乃至各仙门对这苦寒贫瘠之地的敌意从何而来。”

    顿了顿,虞蔚再次看向刘志,道:“数百年来,难道真的是大秦镇守国门的大阵阻挡了如此多的力量而屹立不倒?就算是用人命去填这个窟窿,我想以我卫贤两朝之力都能压垮这人口不足我等十分之一的贫瘠之地。”

    这是虞蔚首次流露出冷酷而血腥的一面,却又是事实。贤卫两朝和各仙门连手,拼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没可能灭了秦国,但叫嚷了数百年,却不见任何动向,以至于民间贸易早就串联。

    “经过数百年的修生养息,我相信秦人早已不是当初。如今是值得我卫贤两朝正视的!”虞蔚最后已是一字一顿的说出,可见其郑重。

    “你说的不错。”刘志很平淡,接着又道:“且不说巅峰战力和元婴境的主要战力,就论真一到大乘境的修士,秦地这些年来怕是已有曾经的数十乃至百倍,就算只有真一境的修士是百倍,也极其可怕。在真一境这层面,加上只有秦人掌握的阵法,已不输我大贤或者大卫任何一方。

    而明面上,羽化境的修士,秦人有三;我大贤有七人;你大卫八王三公,共计十一人。似乎是你我贤卫占据上方,但秦人偏安一隅,消息于我等都不通,谁又知这些年会冒出多少来。何况镇南关一行你也见到了那位传说级人物,想来其他角色也不会寂灭。这么看的话,确实当如小贤王一般,必须重视才对。”

    刘志说到这儿站了起来,脸渐渐默于阴影,仰望星空,无人能看清其表情。沉默良久,虞蔚似是要等来答案,见刘志深吸口气,复又重重吐出,看来时脸上已挂着微笑。

    “但,那又与我何干?”

    虞蔚表情再次一滞,相同的答案却与上次让他的感觉不同。上次眼前这位大贤太子所说之言虽孟浪,不符合其身份,但初次与他这位卫国皇子接触或多或少有些遮掩之意,他是能理解的。

    但这次不同,虞蔚很擅长观察人心,他明显从刘志脸上看出了一种超然,或者说是放下。他,大贤太子是真的不在乎这些!

    虞蔚不禁想着,身为一国储君,为何不在乎?怎能不在乎?莫非如他大卫的王一般?又或者他真的超然了,而不是放下?他是真的羡慕秦地,真的想让治下百姓过上秦人一样日子?

    一句可笑,自心底而出。但又不知为何,他小贤王虞蔚说不出口,这或许还会打了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