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爱你。

    她开着车，漫步目的的在大街上奔驰，泪眼模糊。车内的包包里，装着他走之前给她买的柑橘味香水。从她出事到现在，这款香水一直作为安抚剂被她随身带着。最终她停在了一条陌生的路上，路边是被收割完的庄稼，人们在焚烧桔梗和一些垃圾。她心绪翻涌，用头抵住方向盘。想哭，却哭不出来。

    上次路兴和她去见张苏的下属，听说他们有往来时自己隐隐的就有预感。可是自己一直不相信，她不信他会伤害她。他是爱我的！她一遍一遍的欺骗着自己，自己一直苦苦的追寻着的真相，就是想要证明，证明他不会伤害她，他是爱她的，她和自己的怀疑争斗，最后他让她满盘皆输。

    绝望吗？从春儿哥死后，他成了她安全感的来源，他是她的保护伞，一直努力的迁就她照顾他。她想起这一年多来他为了她把公司的事情放下，陪着她养伤，想方设法的逗她开心的样子。他在杨家长辈面前对她的维护。他和她一起做家具，下班后牵着手陪她散步，不情不愿的帮她照顾花园，为她洗手作羹汤。冬天时，他们围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的温暖。和他的第二部手机的通话记录，他的助理看见她时的慌乱，银行保险箱里没有来的急销毁的文件，她盼了好久最后胎死腹中的孩子，张苏的下属的话，还有婆婆那句“不去看看葛老爷吗？以后怕是见不到了。”想到这里，她狠狠地抓住方向盘，指尖泛白，那天她没有去，因为他说：“你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过是商业伙伴，我和妈去就行了，乖，好好休息吧！”那是她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可以见到自己血亲的机会。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她用头撞方向盘，汽车发出一声痛苦的鸣叫，周围的村民纷纷看向她，看了一会，见没什么事就又闲聊开来。

    绝望。

    她想报复他，她想杀了他。

    一转眼，又看见她被救出来后，在医院看见他偷偷地抹眼泪的样子，怕她疼，小心翼翼的样子，那时她天天都在做噩梦，每次他都会握住她的手，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她亏欠他，她今天在艺术界的地位离不开他的帮忙。她爱他，所以才吃了那么多的苦也想留下属于他们的孩子。

    好痛，明明身上没有一处伤，却痛的浑身战栗。

    车窗外的树叶被风吹的沙沙的响着，像是一条蛇慢慢的靠近她，吐出鲜红的蛇信子，伺机而动。天慢慢晚了，村民三三两两的走了，她拿出香水，一步一步的走到还冒着火星的火堆前，她把香水浇在火堆上，让快要熄灭的火又燃烧起来，她又扯来一些没有烧完的桔梗，火焰一下子舞蹈起来，死神在火里站起来，对她伸开双臂微笑：“来吧，孩子，来我这里，不用想那些烦心的事了，也不会再有痛苦。来吧，乖孩子。”火焰拥抱了她，露出了狞笑。

    他在梦中惊醒，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凌晨12点。他身上一身冷汗，坐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了，他打开灯，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屋子里很闷，他想开窗透透气，拉开窗帘，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人影，穿着卡其色的外套，下面穿着白纱裙，黑色的高跟鞋，手上拿着一个包包。好像，好像她，她也有一样的衣服。他站在床边痴痴的看着她，月光洒在她身上，好像察觉到有人看她，她缓缓地抬起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那是她！那是她！

    他的眼睛一下挣得老大。“红儿”他轻轻的唤她，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再睁眼，却是空空如也。他怕她走远，发了疯一样冲下楼，一边跑一边喊着她的名字。杨家老宅的人都被惊醒了，弟弟把冲到院子里的他拦下，强行带回了屋里。

    “哥，你怎么了？”

    “我看见你嫂子了。”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感到一丝寒意。

    “哥，嫂子死了，死了好几年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真的看见她了。”

    杨老夫人裹了裹身上的睡衣，让弟弟去陪着他，一夜无梦。

    他的病加重了，不适合再在家里休养，他住进了医院。

    日子一天天的过，杨老夫人一天天的痛苦，作为一个母亲，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宛若刀子剜心。

    那天弟弟去他和她的小屋，去给他找一些换洗的衣物，看见衣柜角落里放着三瓶柑橘味的香水，拿出来一看，几年前买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味道了？他打开一个喷了喷，恩~~~还挺好闻的，柑橘味的。

    拿完东西，他去医院了。

    弟弟迎面走来，随着他的脚步，也带进来一股柑橘的味道。

    “你身上什么味？”他问。

    “在你衣柜里找到的几瓶香水，喷了一下。这不是你以前常用的吗？”

    “你嫂子以前常用，这味道是当初救她的警察身上的味道，让她有安全感。”

    “什么样的警察会喷香水？还是橘子味的？”弟弟觉得好玩。

    “那个警察女朋友的吧！”他可不觉得好玩，敷衍了一句。就转过身，想睡觉。

    弟弟见他不理他，刷了会手机也走了。

    淡淡的香水味留在病房里，安抚着他的神经。这一觉睡得很沉，再睁眼已经日暮黄昏。刺鼻的消毒水味再次冲进他的鼻腔。护工送来了晚饭。看着天边的夕阳，他突然对护工说想去海边走走。护工听了，当即回绝了，他的身体早就不适合能到处乱跑，他嚷着要自己开车去。护工自然不会让他胡作非为，劝了又劝，将这位大少爷安抚住。

    天黑了，护工和同事换班，也就十来分钟，新护工推开门，看了一眼床，大少爷呢?他急忙去病房厕所看，也没有人。他慌了起来，楼道，没人。公用厕所，没人。楼下，没人。停车场，没人。他急忙给老妇人打电话。小少爷带着一群人在医院附近找，老妇人打电话叫来了上一个护工，护工说走之前大少爷还在。老妇人查了监控，发现他是开车走的。沿着监控追，追到了海边。

    车子停在海滩上，月光照在金属车身上，车子和海面一样泛着冷光。海风吹起老妇人的裙角。她一步一步的走向车子，拉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