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年的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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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送走父亲

    医院重症监护室外

    离做手术的时间只有不到半小时了。她的身体在颤抖,虽然医生说手术时会进行全身麻醉,到时他不会感觉到疼痛,但是她依然无法摒弃那种恐慌感。她将放在大腿边的左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只是,越是用力,她就越觉得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一点儿勇气在流失。旁边的,徐妍俯下身,温柔地说:“妈,手术会成功的,别气馁。”这样说着心脏却正如擂鼓般敲打着她胸腔。她从没想过会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看到父亲在生死关头被抢救的状况。

    房间内飘出的浓浓的药剂的味道,手术台上泛着寒光的手术刀…都让她想逃离这里!“嗡…”她手掌中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他发来的消息:不管这次手术成功与否,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她的心里涌出一股奇异的暖流。但几秒后她的心还是狠狠地揪痛,痛到快要不能呼吸。

    “医生,求求您…一定要救活他!不能让他有事…“徐母满脸恐慌地看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语无伦次地乞求着。护士用力拉开她紧紧握住的手,劝说道:“我们会竭力抢救的,阿姨你冷静一点。你这样,很容易影响医生们耽误抢救的…

    理智渐渐恢复后,她抿紧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睁着流泪的双眼看着医生护士们陆续给自己的丈夫开刀,剖开,处理着身体内常年累积下来的变得严重的伤口…看着他身上那一道道被划开后触目惊心的场景,母女两人只觉得心都快要裂成碎片了!曾经那位一直像超人般保护着母女两人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名被囚禁在地狱中的落难者。徐母看着抢救室里正在被无尽的痛苦折磨的他,整张脸上全是泪水流下的痕迹,顺着脖子往下流,她如同一个在大海上遇到海啸的流浪的妇女,在人生的大海上茫然不知所措。突然,她的手臂被人紧紧抓住。“妈,别哭了”,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了母亲。

    急救室上方的红灯亮得太刺目,时间慢得仿佛快要停滞下来,徐妍恐惧得不敢呼吸。如果还有一丝公平存在的话,就让一切惩罚与交难都冲她来吧!只要父亲能够醒过来,她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急救室的走廊里气氛是那样的阴森,医生护士们进进出出,身边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可是她觉得那样的孤独无助。周围的空气像是瞬间降至冰点,让她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凝结成冰。

    这时,一群人吵闹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走廊上一群人沸腾了起来,是她们家的亲戚。在她屏着呼吸等待了几秒钟后,一位端庄优雅、风华绝代的中年女人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这女人是她妈妈的妹妹,也是抢走了整个家族的遗产的人。她目光犀利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冷冷地问:“你父亲怎么样了。”她微微地垂着脸庞,不敢正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她们家族的顶梁柱,也是商界鼎鼎有名的女强人,掌管了整个家族的命脉的女人。徐母走来:“还在抢救”,中年女人开口:“你啊,就是命不好,你看我老公快五十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出什么毛病,既不喝酒又不吸烟的,生活方式和饮食都好得很,哪像你们家!”说完看了看徐妍:“徐妍啊,酒少喝啊,不是阿姨责备你,你看你爸现在的样子!”

    女人的话似乎字字句句正砸中了她,徐妍微微垂了垂头,将掌心贴在自己的眉问,低声呢喃:〞一切.…都是幻影吧……

    夜晚六点,她再次抬头,望着早已空空如也的走廊,寂静的让人发抖,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医生才从医院里走出来,母女俩人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徐妍慌忙上前询问:“医生我父亲怎么样了?”医生回答:“对不起!我们实在是尽力了!你父亲现在我也不好说,看看他明天能不能醒来吧,现在似乎是还有些微弱的生命迹象,你们明天来看吧,今天实在是不早了。”医生缓缓转身,朝走廊楼梯走下去。大理石地面上,灯光映照出两个寂寥落寞的身影。徐母心里的最后一缕光芒正在消失。走之前,她回头看了眼此刻像是死人一样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妈,对不起,在外的这几年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却忘记了经常回家来看望你和爹了,早知道就把你们接过去和我一起住了,也方便照顾你们。真的对不起”。边说着边擦了擦眼角一直流的泪。

    和母亲走出医院的一刹那,她只觉得心中一片绝望,她脚下的每一步都那么茫然。从前那些和父母相处的画面铺天盖地,可她却全无感觉,面色苍白的她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任由回忆将自己淹没。冰凉的心一下子剧烈地疼痛起来!胸口像有一团火在燃烧,冰块被灼热融解,痛楚缓缓流出心房,流遍身体…酸涩的眼眶一阵湿润。

    回到家,她颤颤巍巍的扶着母亲走进了房间,而后又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她倒在白底的被单上,呼吸紊乱。刚刚发生的那些戏剧的场景在她脑海中反复浮现。母亲苍凉的目光,医生哀伤的表情…病床上没有丝毫动静的父亲,亲戚们泪流的场面。翻过身,将目光移到右手掌心中,咬了咬唇,没有说话。轻风吹动了窗帘。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她的视线落到远方,回忆也仿佛穿越了时空,去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讲述一个感伤的故事:

    我是j市的,我父母也是。在我一岁的时候我就被父母送给了舅姥爷姥姥养,后来跟着舅姥爷去了国外,我父母并不是什么省级大富豪,但我家在j市也算的上有钱人。所以我一直都很庆幸,我的生活没有丝毫负担,我的父母给我留有别墅,豪车,我的舅姥爷姥姥最疼的人就是我,他们的遗产也都留给了我。舅姥爷姥姥去世的时候我比你还要更难过,但都过去了,遇上了你以后我这一生,我唯一深爱,唯一珍惜的人,只会是你。”

    说起往事,他的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大学在国外毕业后我就回了国,从父母那里得知了我居然有一个妹妹!现在在j市上大学了吧。”他说到这里,目光一沉,眼睛多了些无可奈何的神色,听他说到这里,她不由得轻轻抿住了双唇。

    路边的灯一闪一闪的,昏昏暗暗的样子。一阵疾风吹过,屋内他们都不禁打了个冷颤。晚归的人们有骑电瓶车的,有步行的,都急急的,加快匆忙的步履。路边不知谁家的广告牌大概快要掉落的样子,在风里嚓嚓地响。眼见这些情形,她心里一时竟有种乱世无常之感。一轮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冷冷的,有些凄清之感。街角卖糖葫芦的老大爷早已经收摊回家了,街道空荡荡的。只有他们这里有一盏小小的灯正亮着。往事一幕幕地展现在她脑海里。

    她小时候读书放学回家时,父亲经常给她买糖葫芦接她回家。那时候家附近的街边根本没有糖葫芦,是父亲开车去隔壁村买的。童年的她觉得父亲手里握着的糖葫芦就像是她珍爱的宝贝一样,她总是在快到家的时候一路小跑着,有好几次她吃腻了糖葫芦,跑到父亲跟前二话不说,竟把那糖葫芦直往父亲嘴里塞;还有那一回,父亲带他去看电影,昏暗中,他胡乱地拉住父亲的手,她才发现父亲的手早已布满老茧,父亲的脸庞也十分沧桑。还有她去外地工作分别那天,父亲塞给了自己一张银行卡,告别时父亲轻轻揽住她,父亲宽大的肩膀总是能给她很多的安全感和信心,那天父亲哭了,但她只是上车前看到了父亲有些发红的眼眶。

    后来的几年,她也有回家过,但不多,一年回家三四次,每次回家都会带点礼品。父亲总是早早就在街边等着,每次看到女儿回来时,眼里止不住的笑意。可这些她再也看不到了,甚至连父亲患病躺在床上动不了时她还是隔了几天才回来的。

    第二天,徐父被殡仪馆的车接走了。葬礼举行了三天,所有的亲戚都来了。葬礼上,没有人不痛哭流涕,都在为这家人痛惜感叹。这几天,她都没有怎么睡觉,幸亏是他在身旁陪着,她才有了些安稳的感觉。看着这样的她,林楠也觉得自己和她其实都是一样的人,彼此在对方的眼里其实都是救赎者。

    一个礼拜后

    徐妍和母亲把BJ的这套四合院最终以四十万的价格给转手了,整理了所有的行李后,告别了家族里的人,开着徐母的车离开了BJ。车里,林楠看着副驾驶的人开口说着:“过段时间等你们状态好了些的时候和我回家见我父母吧,这次把你妈也带回南京你家里一起住吧,她一个人留下来也挺不容易啊!”

    徐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