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洛阳城的夜，东风送来一城春雨。

    “驾！”

    一声大喝，马蹄闪过，泥水飞溅而起，盖住刚探出头的花儿。

    “驾！给我追！不要留活口！”

    马啼声阵阵，月光下，刀光剑影寒光迫人，一群人横刀拍马，嘶鸣声震耳。

    在前面，一匹白马飞驰，它速度飞快，光华流转，如一束流光。

    马背上一男一女，皆是戴着斗笠，身上尽是血迹模糊，显然受了颇为严重的伤势。

    “驾！宝儿跑快点！再快点！”男子向后看，已经甩开了那群人。不过还是内心忌惮，轻拍白马。

    “柳儿，你还好吗？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了。”上官叶皱眉道。

    “我没事，可是爹他们......”上官柳衣泪水止不住地涌出。

    “没事，等我们找到燕王，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斗笠下的上官叶潸然泪下，控制住语调，对妹妹保证道。

    他抬起头，突然看到了什么，一把扯住缰绳，白马嘶鸣，停了下来。

    不远处，必经的桥边一匹马出现，一名男子横刀立马，拦在了桥前。

    月光冷冽，刀身寒光四射。

    “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我是来为你送别的，上官。”那人抬头，斗笠间双眼漠然，他淡然开口。

    上官叶心凉了半截，他吐了口气，“我上官家到底犯了什么罪？竟要赶尽杀绝。”

    “上官家勾结域外势力，妄图变更政权，这便是罪。”

    上官叶与男子四目相对，两人都看出对方眼中其实已经知晓答案。

    上官家自开国来就是司天监大族之一，忠心耿耿，但却因事得罪亲王，更是引发了灭族之祸。

    他们知道其实那只是借口，一个武帝铲除李氏势力的借口而已，也是除掉李氏与域外的联系口。他们上官家，一直都是皇帝幕后沟通联系域外的媒介。

    眼前这个男子，上官叶的好朋友。

    面对这个从小玩到到，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上官叶也看不懂了。

    不久前，被武帝扶持上位，年纪轻轻成为六扇门总捕，也成为武帝最狂热的鹰犬，已经暗中铲除多个反对武帝的官员。

    “叶，如果你现在跟我回去，或许可以免去一死。”他淡然说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背叛李族？！你和我走吧，李族龙运尚厚，武帝不可能成功的。”上官叶摇了摇头，沉默一会说道。

    “在李家眼中，永远只有你们司天监四大家族的子弟，无论我们表现得多好，永远居下品......”他沉默一会，说道。

    “武帝给了我们这些没落家族一个机会，一个翻身的机会，给我不曾有的信任与重视，所以我为她的事业狂热！我永远不会背叛武帝，正像你不会背叛李族一样。”

    “那么，出剑吧！看看你的剑还是不是如年少那般锐利。”上官叶轻拍马背，一跃而下。

    “大哥！”上官柳衣有些担忧，便要起身下马。

    上官叶拦住她，把缰绳递给她，“大哥马上就来，你且先去，不用担心我！”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她流着泪，挣脱着下马，不过下一秒，她便感到一股眩晕感涌来，最后他看见大哥冲她笑了笑，“上官家的小姐一定要快乐地活下去啊。哥哥就陪你到这儿了。”

    上官叶扶她上马，“宝儿，一定要护好柳衣。”

    宝儿通灵，它哀啼一声，便向前面密林跑去。

    从那人旁边经过，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并没有出手。

    上官叶知道，他不会对上官柳衣出手。

    “我会好好对柳衣的。”他回过头来，对上官叶说道。解决完上官叶后，他自然会亲自再去找回来。

    “动手吧！”上官叶拔剑。

    那人面色冷下来，天空两道电光划落，绚丽而危机四伏。

    ......

    上官柳衣醒来时，是在一处简陋的床上，四周也是破烂不堪。

    她起身出门，宝儿在旁边吃草，不远处的河边，一个瘦弱的身影坐在草地上。

    见到她醒来，宝儿欢喜地啼叫，在她身边环绕。

    那身影站起身来，回过头，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只毛笔。

    “你醒了？”他也一阵惊喜。

    上官柳衣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你的恩人！你这马驮着你跑到我房子门前，我还好心把床让给你呢，我在河边坐一晚上了。”他撇了撇嘴。

    宝儿也点着头，上官柳衣相信了，顿时面色一红。“不好意思，真是谢谢你了。”

    “等等，大哥呢？”上官柳衣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顿时慌了，转身就上马，“宝儿，去找大哥！”

    宝儿一动不动，悲哀地啼叫。

    “宝儿，走啊！”上官柳衣似乎想起昨天晚上冥冥中听见的话了，眼泪流了出来。

    男子挠了挠头，手忙脚乱，女孩子哭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清晨的雾散了，太阳慢慢显露出来。

    男子走向坐在河岸的上官柳衣，他掏出一张画。

    “这是什么？”上官柳衣抹了把眼泪，接了过来。

    画上的是河岸边的风景，宝儿在岸边，上面是一个轻笑着的女子，握着缰绳，富有朝气精神。

    她轻笑，“这不会是我吧？”

    “这就是你，我是说，希望你能高兴一点，看你笑起来多好看。”

    “想不到你挺会说话的。”她笑了笑，随后又落寞下来，双眼噙满泪水，“只是见不到大哥了。”

    “那个......其实你大哥说不定没事呢，只是被抓了？”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对呀！大哥可能只是被抓了，天问哥怎么可能伤害大哥呢。他一定在洛阳大牢！”她突然想起，昨晚那人可是哥哥的好友董天问啊，惊喜地抹了眼泪。

    “刚好我要去长安，到时候我顺便陪你去找你哥哥，在监狱我也给他劫出来！”他笑道。

    “你家在长安吗？”

    “我只是去长安求学，去学传说中的真正画术！我要成为天下第一画家！”他笑着说，“我从家里出发，走了三个月了，沿途看见美景我便停留几日，用画笔记录下来。”

    “你怎么过来的啊？”柳衣有些惊讶。

    “饿了与虎谋食，渴了便喝早晨甘露，要洗澡便找个河流畅畅快快地洗澡，累了我便找个树干。”

    “这样的生活好吗？”娇生惯养的柳衣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生活方式，一种从没体验过的生活。

    “好啊，清晨看初日照高林，傍晚看落霞与孤鹜齐飞，图个自在。”他笑着看向前方。

    “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道玄吧。”他双手撑在后面，笑着说道。

    ......

    后面的事是什么呢？柳衣也记不清了，不过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也没再见过大哥了，道玄总是骗她说大哥没死，她其实也知道，不过道玄既然这样说了，她便要缠着他，让他陪自己去找大哥。

    她也教了道玄她家族里的一些仙法道术，道玄天赋异禀，在灵气匮乏的情况下，还是修行地非常厉害。

    他们是在洛阳水道口分别的。

    “柳衣，我为你画的那副画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我一定天天都拿出来看！”他在船上笑着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柳衣沉着脸。

    “三年，三年后我便回来！”他说道，随后又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柳衣看出来了，她轻轻地笑了。

    他说，“回来娶你！”

    长安，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地方啊，不过，对那里的向往，胜过心爱的姑娘吗？她一直没搞懂，直到在她死那一刻，她也心心念念着那日他为她画画，那天，他不画风景，只是画她，为它取名《天仙图》。

    三年后的那天，从董天问那里传来了他的死讯，也带回他的尸体。

    为作画力竭而死！

    随后她悬白布自缢。

    ......

    所有人眼前一亮，回归现实，久久不能释怀。

    反应过来，几人大惊失色，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被拉入这段回忆之中。

    月色悠悠，千年不变，仍望不尽人间悲欢离合。

    吴平泪如雨下。

    “我当初没有死。只是路上见风景好心中起了画心，想画下来给你看，便晚了几日。”

    他回到洛阳后只知上官柳衣已死，寻董天问，只是听说他已疯癫，不知所踪了。后面他自残双眼，不再眷恋人间红尘美景。

    “前世今生吗？”

    王洋恍然，又不敢相信，真的有前世今生，前世情仇爱恨，今生依旧环环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