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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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棺材

    昨夜没有雨,只有风,大风。

    地上却有暴雨初歇的积水,道路泥泞不堪,行人寸步难行。

    这十分的怪。

    但这世间本就是怪的,不然怎有大妖?又怎有修士?

    三人不似寻常行人般艰难赶路,他们走的很轻松,仿佛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嫖客,那些肮脏泥土,到不了他们衣上一点。

    黄青的眼睛一直在动,而他的嘴是闭着的。

    聪明的人都喜欢用眼睛去看。

    可惜这世间,聪明的人并不多。

    黄青看见一个人,老实人。

    脸是皱的,背是驼的,手是粗糙的,指甲里藏污纳垢,他拉着一辆牛车,只是没有牛。

    这人就是那牛。

    很怪,但更怪的还在车上,那车上放着的不是别的,是一副棺材,上了紫金漆。

    从外观看得出,这棺材的做工十分精细,没有用上一根钉子,且所用木材是金丝楠木,要打造出这样一口重量超过一千斤五百斤的棺材,要花费多少切玉?

    ——切玉,形如弯月,拇指大小,是修士之间的货币之一。一枚等于一千两银子。

    那这棺材里的人呢?他生前的身份又该多么尊贵,多么显赫?

    只是,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又为何会让一个老实人拉在车上。

    又要拉向何处去?

    “老爷,您死的好惨啊!”老实人扯开嗓子哭喊。

    路上行人纷纷侧目而视。

    事实上,是个人都会看过去,黄青、丁白也不例外,除了虬髯大汉,他看向别处,那里是一个胸很大的妇人,或许他真不是个人。

    丁白看那牛车拉到离他一丈处,他上去问他,“你老爷怎么死的?”

    老实人停下哭声,他恶狠狠道:“死在了许蒙的手下!”

    丁白道:“许蒙是谁?又为何杀你家老爷?”

    老实人道:“我老爷本是个散修,宅心仁厚,不争不抢,在城中租借个棺材铺子,糊口,修炼两不误。去年结交了一个号称是金精山弟子的人,就叫许蒙。”

    丁白道:“然后呢?”

    老实人道:“这许蒙明面是个君子,暗地是个小人,他贪图我家老爷夫人的美色,就设计杀了我老爷,又掳走了老爷的夫人。”

    丁白道:“你拉这棺材去哪?”

    老实人道:“拉去金精山,我要让金精山的全部人知道,那许蒙是个伪君子!我要让许蒙被逐出山头!我听过金精山的那位山主,是个公道的好人。”

    丁白道:“可我听说,那金精山山主也是个伪君子。”

    老实人道:“就算这样我也要去,我就不信金精山没有一个好人!”

    丁白道:“嗯,你是个忠心的伙计,但是……为什么这棺材里是空的?”

    老实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有成千上万种表情在不停变化,但最终停留在了狞笑上。

    老实人阴恻恻道:“因为这棺材是给你打的!”

    一柄七寸三分的短刀已经从他袖管中飞出!

    那是一柄飞刀,刀柄是漆黑的,刀锋却是瘦削的,上面附着一层青色的薄皮,那是毒。

    这是一柄毒刀!

    那柄毒刀已朝丁白的咽喉飞去。

    丁白似没注意飞刀的袭来,他开口道:“你就是许蒙,对吗?”

    老实人身躯一震,他虽未言,但这反应已经出卖了他的身份。

    他眼睛死死盯着那柄飞刀,他坚信这飞刀会割破丁白的喉咙,一如之前的每一次刺杀,不会失手!

    但许蒙很快就知道丁白为甚不去注意飞刀,因为不需要,他根本就不需要去注意,早有人帮他做了这事。

    刀光一闪。

    飞刀已一分为二,掉落在地。

    “大哥,留活口吗?”虬髯大汉问道。

    许蒙却死死盯着何大海,他已知道刚刚出刀之人便是这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丁白没有回何大海的话,他淡淡道:“那老爷和夫人都是杜撰的,但也不全是假话,金精山的弟子,这是真的,天下的每个山头都有一类人,专门处理一些肮脏事,而金精山里的这类人被称作‘暗堂弟子’,你就是其中一员,对吗?”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许蒙说的。

    许蒙眼神忽左忽右,他脸色变得很不好。

    这就像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被奸人当众扒光了衣服。

    “而派你来杀我的人……”丁白顿了一下,他忽而笑道:“就是金精山山主,我说的,对吗?”

    许蒙的脸色一下难看到了极点,这是被扒光后,又行了不轨之事的表情。

    丁白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许蒙脸色变了变,他没有犹豫,转身拉起放棺材的牛车,然后走了。

    “大哥,为什么不杀他,先给个下马威?”虬髯大汉纳闷道。

    丁白笑笑,“留他回去报信,比杀了他更有用。”

    “为什么?”何大海问道。

    丁白道:“他们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现在又知道我没死的消息,这不更有趣吗?你猜他们今晚睡得着睡不着?而且……”

    “什么?”

    “而且,金精山山主派这么个人来,无非是想试探试探我的实力,现在这人没有得手,肯定还会派修为更高的刺客来,这个许蒙就当是我送给他们的见面礼,后面那些就不留活口了,有你杀的,你怕吗?”丁白笑问。

    虬髯大汉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大笑道:“我只怕后面来得都是这种没卵的娘们!还不够我这两把大刀打牙祭的!”

    丁白笑了笑,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原来那个男人也会怕,怕自己回到金精山,怕自己砍下他的脑袋。

    他老了啊,而我还很年轻。

    这够他喝上几盅了!不对,够他喝得烂醉如泥了!

    丁白又转身对黄青道:“黄公子,你也见得今日之事,想必已知我兄弟二人并非是去金精山做客,而是讨债,亦或者是,做那不速之客。”

    黄青点头。

    丁白建议道:“黄公子可以到就近的城里去。”

    黄青摇头道:“我早知你二人要去金精山讨债。”

    丁白讶异道:“何时?”

    黄青道:“你二人跨入道观时。”

    丁白道:“如何可知?”

    黄青道:“杀气,我能看出一个人身上有无杀气,所以我可以活到现在。”

    丁白心中一惊,但他突又觉得很合理,他笑道:“所以黄公子打算?”

    黄青道:“去金精山。”

    丁白道:“不怕麻烦?”

    黄青笑了,这笑本不该出现在他脸上,但还是出现了,他从来不笑,但不是不笑,因为他只在他想笑的时候笑,所以他现在笑了。

    “我就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