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覆灭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众人速度也开始放缓,林生知道如今的人都有夜盲症。包括他自己,也是有的,天黑下来,便看不清周围事物。徽州七分山,半分水半分田。营养不良其实充斥了每一个徽州人,为求生,十多岁孩子便背上行囊走上徽商之路。也就林生家尚且有几亩田,不然林生大哥也是要随林氏家族跑帮。
马车内没有光线也是漆黑一片,隐约能看见几人轮廓,山长好像睡着了。金经盘坐在车上,闭目不语。林生只好看向外面,沿着土路不断前进。到了休宁县城,城门口早已经关闭。众人纷纷围着绕城墙从西向东而过。
很快便远离城墙,沿着横水,直奔万安镇。遥见镇上灯火,码头之上,还有不少人上货卸货。船只比白天少了很多,但依然能从河面上看到上下往来的船只。
众人停留在万安镇外,熄灭手中火把,马车也停靠在路边。
马车停稳,车上闭目养神的两人都睁开眼。
“看来到了,先生先请。”金经开口道,左手顺势掀开车帘。
“麻烦正平了。”汪先岸笑道。站起身向外走去,林生赶忙扶过,也顺势下车。
“山长,你还是在镇外等候吧,等擒拿了这伙人,你再过去。”金声策马来到这边说道。
汪先岸开口道:“好,看你们的了。注意别让贼人逃了。”
“放心,陈兄已经去联系他那些弟兄了。”“这次务必一举拿下。”金声笑道。
……
万安镇一院中,灯火通明,屋内三人聚集在一桌上。
“老二,老三,都准备妥当了吗。”中年人开口问道。
“都准备好了,今夜子时出发,渡口有大船接应。另外还有几辆马车也安排好了。”有刀疤青年答道。
“老大,我怎么总感觉心神不宁。我得出去看看有没有人偷奸耍滑。”一青年说道。
“行,老三,你看一下货,别让他们发出声,此事万不能出现差错。”中年人郑重说道。
看到老三出门巡看,中年人也心中微微一松,小心驶得万年船。
见到老大不放心,刀疤青年说道:“我们一个院子只用七日便换,这没几天,不会有人察觉的。一些来卖孩子的也都是我们提前联系的乡下妇人。”
中年人闻言,也没出声,静静看向桌上灯火。
……
万安镇一院子外,30余人悄无声息靠近。金声和陈振华都手拿腰刀,带人蹲在巷子口。
“都围起来了吗?”陈振华轻声问道。
“都围起来了,这个小院不大,后门也被控制了。”回答的便是副巡检司李时。
小巷中,有约七八人,墙上也趴着几人。
不一会,便急匆匆跑来一乡勇来到金声边,轻声道:“金大人,这院子中已经被弟兄们打探,确实有不少孩童被困在囚车内。”“院中有五六人看守都带有刀,几间大屋内有亮光,应该还有不少人。”
得知具体情况,金声和陈振华不免捏紧刀把。人数不多,不过天黑之后,冲进去难免会有死伤。
金声开口道:“等会陈兄和我带人从这巷子正门冲进去,李副巡检带人从后门入,其余人翻墙而入。”
接着继续道:“先杀那伙贼人,然后再去救人,不能放跑一个。”
陈振华点点头,认可这方案。也不多说,立马安排下去。
……
万安镇外,汪先岸看了看天色,朝林生问道:“他们已经进入有两刻钟了吧。”林生估摸了一下点点头。
“哈哈,我们现在就过去,能看一场打斗。”汪先岸开口笑道。
林生和金经也不犹豫,留下马夫看车,步行走入镇中。好在镇中有依稀的灯光,不然三人真能掉沟里,天太黑林生也不认得路,寻到大致方向,走了一会便能听到打斗之声。
三人走近,看向巷子中,那扇大门只剩下半个,另外半个也破烂不堪。门内传来阵阵喊杀声。
“走啊,进去。”汪先岸用拐杖捅了捅林生。
林生看了一眼,真是有点无语,没看到里面还没结束吗,这进去被人来一刀,不就没了吗。您老七十了活够了,我还是个孩子。
金经在一旁笑而不语。便带头走了过去,林生也跟上去,躲在后面慢慢的走。至于汪先岸,林生也不管了,自己走吧。
刚到门边,见到有人靠近,院中看住大门的两人拿刀冲了过来。好在看清是金经,也没再出手。
金经看向院中,不少人倒在地上,院中石板上流淌着泛黑色液体,不用猜便是血了。空气也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和血腥味。
林生一进来,便看了两个乡勇追着一人猛砍。没有那种电影上的,你一招我一招左防右防,完全是刀刀砍向致命部位。没一会被追之人,便被砍断脖颈。林生差点没忍住,好在光亮不足,只看到椭圆形状掉落。
金经和林生都站在门口廊柱下,两乡勇在身边也不怕有人过来。
“怎么样了。”身后传来声音。林生回头一看,汪先岸拄着拐走来。
“应该还要一会,刚刚看到陈巡检从中间屋子中被人踹了出来。”林生悠悠道。
“武艺不精,唉。”汪先岸摇摇头叹道。
院子中渐渐平息,只剩下屋中还在打斗,一些存活的贼人被绳索捆绑起来,扔在院中,留下人手看管。巡检司其余人冲进屋内助战。
等走到了院子中,看到捆绑几人,都是壮汉青年。一人口中不停骂嚣道,巡检司之人给了那人一棍,才安静下来。
汪先岸似乎觉得眼前什么东西碍事,用拐杖拨了一下。忽然一东西滚到林生脚底下,林生低头一看,好嘛,一个血糊糊的人头,披头散发。眼睛还是睁着的,只是没光彩。脖颈处还在流着残余的血液。
林生心中暗骂,我都看到了,这死老头子,明明这玩意离我远,非要拨到我这边来。林生腿都有点抖,实在没见识真正的死人头,那眼睛似乎还是看向他的。污血也流经林生鞋旁,林生当作没看见,一动不动,不能被这老东西看扁了。
“林生啊,你脚底下是什么?”汪先岸不合时宜的开口道。
林生心中直骂,也不看用力一脚把人头踢飞到一边,说道:“什么东西,不知道,踢走了。”
金经和周围人看着都哈哈大笑。汪先岸见捉弄不到也没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