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在神农架种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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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珙桐

    那颗川党参最终没有被救回来,他们最后决定养了一颗人工饲养的那颗党参的后代到原来的地方,仿佛告慰着她曾经美丽的身影……

    经过党参的事情,幺妈一家没多久就搬走了。村落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去村里城里了,我的哥哥姐姐也都进城结婚生子,留在这里的住户,就只剩下了我们一家。

    爸爸和妈妈商量着,我们搬到红坪镇去,也好与哥哥有个照应,还能张罗张罗我结婚的事情。

    于是妈妈搬去了红坪镇,这个村落,如今只剩下我和爸爸两个人了。

    我们还坚持在这里,继续着我们的事业……

    ……

    金丝猴和小熊猫会生活在高大的珙桐上,我们这里既然有金丝猴,而且我们之前不是没有长过珙桐,所以山里有野生的光叶珙桐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我们继续在山林间寻找着珙桐的踪迹。

    珙桐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从前我们神农架生长着许多的珙桐,但是由于那些日子的乱砍乱伐,珙桐的身影在我们林区已经消失殆尽了。

    珙桐对于我来说,是前半生永远无法治愈的痛,也是我决心跟随爸爸做山林护林员的原因之一。寻找光叶珙桐与我来说,不仅是我们林区生物生长恢复的职责,更是我内心的执念。

    “三儿,珙桐这个树,可遇不可求,虽然我们已经找了很久,但是如果莫得,也没有办法,是我们的错,我们之前伤害了他们,让他们变少……”

    “爸……我晓得……”

    我和爸爸走过了山区的每一寸土地,在林间不仅发现了更深处的野生川党参,还有国家二级保护植物连香树,他们长生在山谷边缘或林中开阔地,是我们在深林里找水喝的时候偶然发现的。那是个秋天,他的叶子黄黄的,混在一片杂木丛里,零星长了几颗,我爸爸一眼看出来他的叶子不对,于是就有了连香树的发现。

    大家都说我们神农架有金雕,也不晓得有没有一天能看到。不过大家说的事情多了去了,还说我们神农架长野人,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虽然我们没有找到更稀有的珙桐变种光叶珙桐,但是经过多年的努力,我们终于在这片山林里再一次发现了珙桐,那棵生长在静谧山林深处的珙桐。

    这个珙桐,是我发现的。

    珙桐的模样是我记忆深处最深埋却又最犹新的记忆,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会想起最后一次抚摸它的场景,我没有想到那竟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山上的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砍了这棵还有那棵,拔了这株还有那株……当年的我们,都是这么想的。没有人想过,是不是我们见到的那一个,就是最后一个,我们相见的那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在另外一座山上,我就看到了对面林子里有一棵看着像珙桐的树,爸爸看见我怔怔站在那里,也看到了那个渺茫的希望。

    我们站在那没动,想了好多门要怎么过去。我们不敢直接翻山过去,害怕也找不着它,又不敢直接联系局里用定位和无人机,害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站在那,连眼睛都不敢眨一哈儿,害怕一闭眼睛再睁眼睛,眼前整片绿中的这一抹珙桐的叶子,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针叶林……

    “三儿,你站在这不动,我绕过去看看,有情况再用呼机呼你……”

    ……

    “这是你的伢子吗?”我爸爸轻轻摸着他粗壮的树干,给他量了一个腰围,是棵很粗壮的青年树。

    我匆匆赶来的时候,爸爸正在记录他的数据。

    我的伙伴,是你吗?你是觉得我们那里让你伤心难过了,所以你偷偷躲到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偷偷疗伤吗?

    我想要摸摸它,可是我又不敢,我害怕这都是假的,我一睁眼,还是趴在他已经死去的树桩上……

    爸爸扶着我的肩膀,好似给予了我无穷的力量。我慢慢站起来走到了它的面前,紧紧抱住了它。

    我不禁留下了眼泪,眼泪从我紧闭的眼眶里喷涌而出。这次,我爸爸没有骂我不像个男子汉。我晓得,我晓得我爸爸这么执着地想要找到我们林区的珙桐,也是为了我,为了那个晚上。

    在震惊和感动过后,我爸爸终于被迟到的欣喜淹没。

    “发现珙桐咯!是珙桐!”爸爸拿起卫星电话一个一个地通知着。

    “快叫杨研究员,在我的林区有珙桐……”

    “我说的是真的,我莫骗你,我的林区有珙桐……”

    “我之前就跟你们说了我没有吹牛,我的林区真的有珙桐……”

    ……

    “活化石啊!”

    “老王啊!这么多年咯!这么多年咯!我们林区终于又发现珙桐咯!”

    “哈哈哈哈……”

    “呜呜呜……”

    负责这片林区的大家此时相顾无言,杨叔的眼泪割开了大家多年心酸的一道口子。

    “大山回来咯……终于回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