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妖在丛林中快速奔跑，惊起一片鸟兽。

    许见山一边跑一边除去厚重的甲胄。他大口呼吸，胸口砰砰跳个不停，远超常人的心跳速度。

    一股热流从胸口涌出，冲刷着他的身体，一浪接着一浪。

    “好难受……”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烧着了。但与此同时，他却感到自身的力量、耐力都在快速提升。他腿部蹬地的力量越来越强，在地上踏出一个个浅坑。

    撞断了一棵拦路的小树，许见山侧身穿过，趁机往身后瞄了一眼，只见饕餮狂奔，带起漫天尘土，两旁的树木一片片地栽倒。

    “我必杀你！”饕餮怒吼，怒火中烧，五官扭曲成一团。

    许见山灵活跳跃，从土坡滑下，利用数个翻滚卸力。他抬头看去，却发现前方树木逐渐稀疏，心中大呼不妙。

    果不其然，没有了树木的阻隔，饕餮的距离越来越近。

    许见山正欲改变方向，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糟糕，我中招了！”

    他凭借着先前记忆继续狂奔，在撞断了几棵小树之后，不幸撞上一棵粗壮的大树，他眼冒金星，摔倒在地，仍手脚并用地爬行。

    啪的一声，他的右臂被踩住，有骨骼断裂声传出。

    许见山闷哼，冷汗直冒。他的视野恢复了，饕餮的兽蹄正踩在他的右臂上。蹄子用力地碾了几下，许见山紧咬牙关。

    “好好看着，你便是用这只手杀了我儿。”饕餮又重重地踩了几脚。

    “亲眼看着你重要的东西离你而去，感觉如何？”

    许见山咬牙颤抖，“不过如此！”

    饕餮大怒，一脚将许见山踢飞。

    许见山在地上翻滚了数圈，浑身上下都是血迹。

    “哈哈哈！”许见山大笑，牙齿缝里满是鲜血。

    “值了！杀了一只妖，我这辈子值了……咳咳……”

    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许见山浑身火辣辣的，皮肉都像是燃烧了起来。他伏在地上不停颤抖，似乎触碰到了某个临界点，只需要临门一脚就可跨越。

    饕餮缓步上前，一脚把许见山踹倒，把兽足搁在许见山的胸前。“你那朋友，被我轻轻一碰就七窍流血。他好痛苦啊，或许我该再善良一点，一脚把他踩死。”

    “他的肋骨，会全部折断。尖锐的骨刺会扎入他的内脏。血液从他的喉咙涌出，让他无法呼吸。但对你而言并非如此。”饕餮恶狠狠地说到：

    “我会剥夺你的痛觉，让你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生命离你而去。”

    饕餮抬腿，就要踩下。一阵劲风拂过许见山的脸庞，他眼前一片漆黑。

    杂乱的发丝舞动，他眼中满是茫然。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光芒破开了他眼中的黑暗。阳光灿烂，他的意识忽然飘到了天空之上。

    他的身侧有一只巨兽，双翼展开不见边际，许见山极目望去，满眼都是这巨兽蓝灰色的皮肤。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也长着蓝灰色的皮肤，双手变成了翅膀。

    巨兽传来低吼，许见山竟能听懂。还没等他仔细思量，却感觉身体猛然下坠。

    恍惚间，他的意识回到了身体内，而在他的眼前，一只大脚正急坠而下！

    许见山的胸膛与兽蹄接触，却连声音也没有发出。饕餮微微愕然，它的脚重重踩下，却像是踩了个空。预想中的画面并未出现，许见山的胸膛甚至没有一丝起伏。

    他感觉一股热流挡在自己的胸前，随之四散，在自己的体内左冲右撞，直让他浑身难受。他忽然想起了方才幻觉中的兽吼，下意识地汇聚这股热流。热流如臂如使，按他所想汇成一团。

    他将热流凝聚到完好的左手，向胸前的兽蹄猛地挥出！

    拳头击打在饕餮腿侧，一股强烈的痛楚直冲它的脑门，骨骼干脆地断成两截。它的左前蹄被这一拳从脚踝处打断，肌肉撕裂，韧带如皮筋般崩断，仅剩一丝皮肉相连。

    饕餮重重摔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咆哮。许见山趁机爬起，又是一拳打在饕餮的身上，却像是拳击一块钢板，不复先前之勇。饕餮在地上翻滚，蹬腿还击，许见山想调动热流防御，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连忙侧身闪避。

    险而又险地躲过数次踢击，许见山见饕餮有些疲态，绕至饕餮背部，又是几拳，皆如同瘙痒。许见山进攻无果，被饕餮甩头逼退。

    他冷静下来，见自身攻击难有作为，身旁又没有利器，心中暗骂可惜，“暂且放你一马，下次我必杀你！”

    饕餮发出几声不知含义的兽吼，死死盯着许见山，似乎要把他的样貌牢牢记住。

    许见山拖着沉重的身体，沿着来时的道路回去了。

    他一路走一路回忆方才的战斗。

    按他所想，应是莫名其妙使出了某种超凡术法，而这一术法也耗尽了体内的“端素”——墨阁的同事用它来称呼超凡者体内的特殊能量。

    端素一旦耗尽，就不能再使用超凡术法了。

    许见山在树林里快速前进，除右臂外，身体上的伤竟然已经恢复。

    他回到七队众人身边。黄玄芝已死，其他人一息尚存。李广仁张嘴呜咽了两声，许见山忙跑到他的身边。

    李广仁从囊中掏出一块木头，艰难掐诀。片刻后，木块跃起，延伸为一条小船。许见山附耳过去，李广仁低声道：“驳河……顺驳河……南下。”

    许见山点头，取了些伤药喂给众人，将众人小心地搬到船上。陆奇的状态最好，他在被击倒时用手护住了头部，只是手臂骨折，有些头晕。熊湛亦如此，只是断了几根肋骨，并无大碍。

    墨晓通情况不妙。他被重击头部，好在身体经二重血脉强化，只是七窍流血，神情呆滞，面露憨笑。

    许见山用麻绳穿过船前的系孔，绕了几圈后系于左肩。船底部装有滑轮，他试着拖动，尚有余力。

    正欲出发，熊湛却死死扒着地面，“去……把猎物带上。”

    “人命关天，怎能延误！”许见山看着熊湛通红的双眼，一时语塞。

    “去吧……一时半会死不了。”李广仁说到，“城里的百姓需要食物。”

    陆奇用行动给出了答案，他向许见山伸手，示意许见山将他背起。

    墨晓通微笑着点头。

    顺着陆奇指引的方向，许见山很快找到了他们的猎物，石屋已经消失不见，估计是李广仁解除了术法。

    他调整姿势，扛起猎物返回。

    一切妥当，他拖着小船往驳河方向前进，不时打断拦路的树木。

    不多时，忽有水声传来，许见山大喜，众人皆面露喜色。

    翻过一个土坡，前方水声如雷，正是驳河。许见山沿河前进，找到一块适合的浅滩，将小船缓缓推入水中。

    掏出船桨，在岸边轻轻一撑。

    “回城了！”许见山笑道。

    河水深处，一团黑影若隐若现。

    ——————

    凉山位于驳河南边，山脚下有一片军帐。

    “大人，未能寻得驳尸。”士兵抱拳。

    帐内一人身着布衣，长相儒雅，正是陆吾城大将张剑文。他多年来屡建战功，深得李典青信赖。

    张剑文放下兵书，“果然又跑了。”

    他以手抚额，思虑片刻，“传令下去，明日上凉山。”

    士兵离帐，张剑文磨墨，提笔写信。

    “以攻凉山为名，绞杀驳尸的计划失败了。”

    “按原计划，将计就计，明日我便率军攻凉山。”

    “大人速安排好手，编入军中待命。”

    张剑文细细读完，内容无误，只用笔将信中几个“我”改为“臣”。略一思量，他又将“大人速安排”改为“烦请大人安排”。

    他重新写了一份，唤来士兵，“送去给城守大人。”

    “是！”

    ——————

    许见山等人乘坐小船顺流而下，一路风平浪静。

    “有船！”

    河堤边的军士用长长的木棍钩住小船，周围的百姓迅速围拢过来。

    众人小心地将小船拖上岸，见船中有数人口中渗血，不敢随意搬动，只将小船拖到阴凉处。军士合力将猎物抬出。百姓见之，有人泪流满面，有人默然不语。

    有妇人匆忙赶来，看着熊湛大哭，熊湛笑道，“哭啥呀，咱们有东西吃了！”

    军士唤来马车，将船上众人快速送往医馆。

    许见山在马车上，看着另一架马车载着黄玄芝，往不同的方向驶去。

    检查遗物时，许见山在黄玄芝的包里翻出些肉干。那是李广仁发给大家的，黄玄芝没舍得吃，说要留给他的父亲。

    生死无常，听路人说，就在外出狩猎当天，黄玄芝的父亲起夜时摔倒，再也没爬起来。

    许见山心中有些烦闷。

    他想过会有牺牲，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

    若不是他突然施展超凡术法，李广仁、陆奇和墨晓通三人也难以活命。妖兽或许会留普通人一命，但对超凡者，向来都是斩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