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一个人最基本的性格构成之一，用词、结构、语调、换气、发音等等全部都隐藏着个人色彩。

    如同DNA一样。

    当然，这是一种主观分析，无法像DNA一样成为呈堂证供，但在侦查案件过程中，可以帮助他们缩小犯罪嫌疑人的范围，不仅是柯克，NYPD的日常侦查工作也经常使用“识别声音”的方式锁定嫌疑人。

    刚刚，柯克就正在做这件事——

    那一通911报警电话，就是目前最直接的证据。

    “其中，最明显的特点就是‘t的发音。”

    “电池公园（battery-city），大部分时候，人们往往喜欢将这里的‘t发成‘d的音，但在报警电话里以及眼前这位亨德森先生的话语里，他们都是发出‘t的音。”

    “这只是十五处相似里最明显的一处。”

    “就目前的样本来看，我们无法百分之百确定，但报警人是亨德森的可能性非常高。”

    柯克不疾不徐地说出自己的推测。

    瑞凡陷入沉思，“但这还是不够将他拘留。他的律师，比想象中难缠。”

    尽管他们正在对话，但柯克的视线始终透过双面镜注视审讯室，然后他就注意到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这位律师，不仅强势，而且细心。”

    柯克的话语，让瑞凡抬起头，顺着柯克的视线看过去，但审讯室里的画面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变化。

    瑞凡，“什么？”

    柯克并没有回答，“小河，怎么样，我可以进去试试看吗？还是说，你还有问题需要继续？”

    瑞凡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你尽情发挥。”

    柯克从瑞凡手里接过那些档案资料，迈步走向隔壁审讯室，推开门，展露一个笑容，“警察的经典套路来了，好警察坏警察的桥段，所以，你们猜测，我是好警察还是坏警察？”

    那姿势那模样，就好像大学课堂里进来准备上课的教授一般。

    律师：……

    亨德森：……

    就连双面镜后面的瑞凡也是满脸无语。

    亨德森看了柯克一眼，迟疑一下，“好警察？”

    瑞凡：？？？你这样礼貌吗？

    柯克展露一个笑容，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噢，谢谢夸奖，但非常遗憾，猜错了。”

    亨德森不由一噎，表情明显僵硬住了。

    柯克摇摇头，“也不是坏警察，我其实不是警察。柯克-赫尔，NYPD顾问，你们放心，我不是前来问询的，也就是聊聊天。”

    那律师也被柯克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动作绕晕了，反应稍稍慢了半拍，就在他准备开口阻止柯克的时候，却被柯克抢先。

    “你确实喜欢这张照片。”

    柯克当然注意到了瑞凡留下的尾巴，并且全程在观察亨德森。.ne

    “自诺曼警探离开审讯室之后，你的视线就不曾离开过照片。”

    亨德森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完全紧绷起来，“不，那不是真的。”

    柯克并不介意，嘴角的笑容完全上扬起来，“怎么，审讯室里很冷吗？NYPD的预算不足，空调应该不大才对。”

    停顿一下，柯克自问自答，“等等，还是你在遮掩什么？又或者说，你的律师正在试图为你遮掩什么？”

    细节就是——

    那位律师把自己的外套递给亨德森，亨德森将外套卷成一团放在大腿和腹部之间，双手牢牢抱住外套。

    亨德森紧张了，浑身肌肉紧绷到极致，眼睛里的惊慌失措完全无法掩饰。

    那律师也被吓住了，“呃，警探……不，顾问……”

    这情况，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柯克表情依旧轻松，“你，有反应了，对吧？”

    亨德森连连摇头，“不，没有，我没有。”

    柯克嘴角上扬，“这张照片，那些绳索、那个姿势，让你兴奋了，对吧？”

    亨德森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是摇头，不断摇头。

    柯克打开档案，翻找一番，然后将一张一张犯罪现场的照片展示在亨德森面前，这次却没有看向亨德森，而是看向旁边的律师。

    四目相接。

    “博-亨德森看到这些照片，有了反应。但问题就在于，到底是哪个部分文呢？”

    “绳索？”

    “姿势？”

    “她的挣扎与反抗？”

    “她的苦苦求饶？”

    “还是，尸体？”

    律师完全没有预料过这样的审讯，突然之间，自己就好像成为被攻击的对象，“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我和这些事情无关，我是一位律师！”

    但是，坐在旁边的亨德森却陷入恐慌，根本没有听见律师的话语，双手抱头，“不，不不不，这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亨德森，崩溃了。

    那声音，不仅脆弱而且恐慌，流露出一丝哭腔。

    “抱歉，我，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觉，我没有办法。”

    “我不想这样，真的，我不想。”

    “但我停不下来，上帝，我停不下来。”

    亨德森开始捶打自己的脑袋，恐惧而狼狈地大喊着，“啊，啊啊啊，停下，快停下。”

    砰！

    审讯室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瑞凡出现，从身后掏出手铐，“在我看来。这就是坦白了。博-亨德森，你因为谋杀了六位女性而被逮捕。”

    那位律师终于意识到情况的失控，试图抱住亨德森，“博，停下，博！”

    亨德森却根本听不进去律师的话语，而是抬头看向柯克，双眼赤红，“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我，我只是幻想而已，在我的脑海里，我停不下来。”

    “我，我不喜欢，我不想这样，上帝，谁能帮帮我。”

    亨德森就这样看着柯克，眼睛里写满了无助。

    瑞凡的脚步停下来，看向柯克——

    亨德森的反应，是真实的，还是表演？

    柯克静静地看着柯克，许久，许久。

    然后，终于开口，“亨德森先生，你现在可以离开，但我的建议是，不要离开纽约。”

    瑞凡看了柯克一眼，终究还是没有阻止柯克——

    他相信柯克。

    当然，非常重要的部分原因则是，证据不足，他们没有权力拘留亨德森。

    目送着浑身透支几乎就要站不起来的亨德森在律师的搀扶下离开审讯室，柯克和瑞凡两个人并肩站立。

    然后，柯克开口了，“我们应该看看亨德森的法庭判决书。”

    瑞凡点点头，“怎么，你觉得上一次法庭判决书里可以看到一些信息。”

    柯克，“艾米说了，他只判了缓刑。艾米没有出庭是一方面，但显然，这不是全部。我们应该看看那个案子。”

    瑞凡长长吐出一口气，“如果我们已经逮住他，结果又放走他，然后导致眼前的这一堆破事，被媒体知道的话，NYPD估计马上就要成为过街老鼠了。不过，至少，我们现在可以检测一下亨德森的DNA。”

    耐心。细心。

    连环杀手案就是如此，着急不得，他们需要时间。

    检测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柯克，DNA契合。”

    瑞凡第一时间就告知柯克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