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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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红院红街

    大相国寺东侧附近的一条小巷子,不长,约莫五六丈,巷子两端都是敞亮的街道,将两座宅院夹在中间。

    两座宅院都很普通,只在外墙上钉个铁牌,上面写着“桐树巷甲字号”、“桐树巷乙字号”,然而巷子里连一棵桐树都没有。

    桐树都长在两端街道上,一条街是马行街,两侧桐树茂盛,夏天时节几乎全是树荫。马行街两侧店铺鳞次栉比,好不热闹。

    桐树巷另一端,是一条窄街,虽不如马行街宽敞,然而却同马行街一样热闹。

    街道两旁是清一色红砖红瓦的店铺,前街店铺,后院住人,店前买香,后院做香。

    街道的尽头,是一处气派的大宅院。

    大宅院里三栋楼房,楼房之间花园围绕,被绿树植物有效的隔离。这三栋楼房飞檐斗拱,主体也是红砖红瓦。

    大宅院左侧处,也是整条街道的中间,耸立着一块泰山石,上面刻着“红院”二字,与街道尽头的录事巷——也是这条街的入口——一块刻着“红街”的泰山石相呼应。

    这座大宅院就是后周皇族后裔、丐帮帮主柴隐的家。

    这条街就是丐帮的商业街:“红街”。

    陈策就是从录事巷进入红街的,走了约莫百十步,便到了桐树巷。

    他先向红院望了一眼,立刻走进桐树巷。

    他不敢驻足观察,因为整条红街的店铺都是丐帮弟子做买卖,可以说这条街就是红院的瞭望哨。

    陈策走到桐树巷甲字号,推开虚掩的门,穿过院子,便听到一阵咕噜噜水烧开的声响。

    “老童!”陈策满脸堆笑地走进正屋。

    那个叫老童的男子,约莫五十岁年纪,头发灰白,身着捕快服饰,听到陈策的喊声,一抬眼皮说:“别叫得那么亲热,房钱凑够了吗?”

    “再过几日就领工钱了。”陈策坐在老童面前,“老童,再宽限几日。”

    “一日都不容。”老童提起水壶,往放了茶叶的大杯子里注水,“再不付房钱,我就把你那些杂碎破烂全都丢出去。”

    “老童……”

    “拿钱来!”

    陈策往腰间一摸,取出洪天玺给他的红玉戒,低头瞧了一眼,放在桌上,说:“用这个做抵押!”

    “红玉戒?”老童瞥见那枚红玉戒时两眼放出光芒,放下水壶,站起身绕着茶桌转了两圈,“你个臭小子,哪里偷来的红玉戒?不要命了。”

    “都是老童你逼的!”

    “哼!”老童坐下来,拿起红玉戒,“老话讲,‘玉石挂红,价值连城’,这和田红玉稀缺珍贵,只在宫廷王室内流传。”

    “宫里的稀罕物?”

    老童指着红玉戒:“你瞧,艳若鸡冠,油脂光泽,紫红处如凝血,赤红处如朱砂,质地细腻温润,又坚硬无比,真是价值连城呢!”

    陈策嘻嘻一笑:“是吗?能买得起你这座宅院吗?”

    老童瞥了陈策一眼:“小子,眼界低呀!”

    “我暂时抵押给你!”陈策向红玉戒瞥了一眼,提起桌上茶壶,给自个倒了一杯茶,“这个对我来说有大用。”

    “别!这东西别抵押给我!”老童将红玉戒放在桌上,“柴隐的东西,我可不敢碰。”

    “你怎么知道这是柴隐的东西?”陈策拿起红玉戒,伸指弹了弹,“老童,你不简单呀!”

    老童端起茶杯喝口茶:“柴隐,后周皇族后裔,柴荣的嫡派子孙,太祖皇帝御赐丹书铁券,保全柴氏子孙。”

    “百年丐帮,不得清剿。”陈策喝了一口茶,“圣上曰:太祖立的祖宗家法,谁也不能违反。”

    老童嘿嘿一笑:“丐帮将这里弄成一个小王国,街巷之间藏有暗哨,飞进一个苍蝇都知公母,看守的这么严,为何不吞了桐树巷呢?”

    “那是老童厉害!”陈策竖起大拇指,“开封府神捕,给丐帮看门,柴隐求之不得呢!”

    “看门?”老童哈哈一笑,“我童复可没这癖好!”抬头向院子里望了一眼,“你说的也对,桐树巷就是给丐帮看门的!这座宅院,就是柴隐赏的!”

    “柴隐赏的?”陈策瞪大了眼睛,“老童是丐帮弟子?”

    “算是吧!”童复不愿深聊,向门外一指,“对门的,是丐帮副帮主方太炎的家。”

    陈策啊了一声:“那个方老头就是丐帮副帮主!”

    童复瞪了陈策一眼:“成天方老头的叫,那是他不在乎,否则就劈了你!”

    陈策挠了挠头:“方老头是丐帮副帮主,你们是邻居,房子还是柴隐赏的,看来你在丐帮辈分不低呀!”

    童复将茶杯放在桌上,从桌下拿出一个酒壶来,仰头喝了一口酒。

    “喝茶就酒,越喝越有。”陈策低头看了一眼红玉戒,“老童,我要去见柴隐!”

    “找他做甚?”

    “密探腰牌。”

    “你不就在皇城司吗?”童复皱了皱眉,“怎么舍近求远?不怕南辕北辙?”

    “梅二更是个滑头!说好了给我发腰牌的,又让我等。”陈策呸了一声,举起红玉戒看,“我在西京遇到了贵人,红玉戒就是那贵人借给我用的。”

    “是洪天玺吧?”童复淡淡一笑。

    陈策呀了一声:“老童,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童复伸手从陈策手里夺过红玉戒,放在眼前瞧了瞧,笑着说:“小子,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吧?”

    “红玉戒的故事?”

    童复将红玉戒放在手中:“这枚红玉戒,本是叛国贼张琦之物。”

    “张琦?”陈策瞪大了眼睛,“金国东青府府主,之前是大宋的皇城副使?”

    “嗯,就是他。”童复将红玉戒放在陈策眼前,“瞧,往里瞧,能看到什么?”

    陈策定睛去瞧,只觉戒指微微晃动,什么也看不到,索性一把夺过来,仔细观察,突然在戒指内圈看到三个字,说:“息——夫——人——十三间楼的主人!”

    童复哼了一声:“你是老眼昏花了,什么眼神儿,再仔细看。”

    “里面什么都没有了!”陈策嘟囔说。

    “沿上!”童复伸手拍了一下陈策的头,“边沿!”

    陈策观察红玉戒的边缘,才发现边沿上刻着极其细小的“琦”字,不留意还真看不到,喃喃地说:“琦,张琦?”

    “灯下黑!”童复翻了一下白眼,“这枚红玉戒上的刻字,是张琦亲手所刻。”

    “息夫人是张琦的小妾!”陈策喃喃地说,“这枚红玉戒怎么成了柴隐之物?”

    童复眼皮子一跳:“我听说,这枚红玉戒是萧儒交给柴隐的。”

    陈策一边琢磨,一边揣测:“柴隐不会跟萧儒的死有关吧?”

    “六年前,一场御街‘青红斗’,令人闻之惊悚呀!无忧洞弟子一身青衣,丐帮弟子一身红衣,青红衣相斗御街,若非萧儒从中调停,柴隐或许早就身首异处了。”童复又仰头喝了一口酒,“那时候,高俅让何霁云吞了丐帮,结果被萧儒搅了局。”

    “萧儒之死,跟御街‘青红斗’有关!”陈策的眸子里射出一道犀利的光来,“六年前,御街‘青红斗’;六年后,京师合资案。六年前,六年后,都离不开柴隐呢!看来,柴隐才是我的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