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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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十一

    雨中长街漫信步,屋檐厦角汇小溪,我执油伞湿衣角,又拧衣衫去点泥。青石小路聚水洼,转身酒旗映晚霞,预谋一醉何处去,轻身快步问酒家。

    四下里看热闹的人群本已渐渐散去,这一嗓子无疑是一颗炸雷,人们从新聚拢都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彭初六听的心里一紧,他回头看了看一妇人拨开人群冲了过来。就见这妇人三十岁上下,中等身量瞧面上倒也有几分姿色,只是一脸的荒集之色。刘二狗回身正要答话,彭初六拿肩膀碰了刘二狗一下,刘二狗一个愣神,彭初六率先迎上了妇人。

    彭初六拦住妇人靠近刘二狗,客气的道:“这位大嫂,天色不早了眼瞅着就散集了,您看您是不是明天请早啊”。妇人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既而急急的道:“这不还没散集呢么,求先生救救我家相公吧,我懂规矩我有钱”,说着双手捧着钱递给彭初六。刘二狗看了看妇人如此急切便停了手上动作,彭初六一看刘二狗要接活马上急了,他推挡着妇人伸过来的手大声说道:“今儿不算了,都散了吧快走快走”。

    大伙一听不算了都纷纷散去,那妇人却不肯走她扯住彭初六追问道:“为啥到我这不算了?我给钱!我相公拖不起了”。妇人这边求着彭初六,那边刘二狗也纳闷了,彭初六一贯的见钱眼开这见了钱怎么还能往外推呢?彭初六正和那妇人夹缠不清,刘二狗把彭初六拽到一边问道:“你这抽什么风给钱都不挣了?这虽然不算太早了,可怎么说也还有时间怎么能轰人走呢”?

    彭初六把刘二狗拽到一边小声解释道:“你听我说,咱俩今天挣不少了,现在关键是把钱带回去”。刘二狗听了这话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也不差这一卦呀”?彭初六急道:“你傻了!咱是挣钱来了不是救人来了,多做多错!你这真墨迹上,一会管大集的王秃子一来咱今天挣的钱都得打水漂”。刘二狗听了这话也不再坚持,他由着彭初六走向妇人婉拒这一卦。

    那妇人见彭初六奔自己而来,刚刚又见他们二人耳语多时,这妇人察颜观色料到彭初六定是推拒自己来的。彭初六还没开口那妇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彭初六和刘二狗皆是一惊,那妇人伏地大恸悲切不止。彭、刘二人及围观人等皆是一懵,都没料到这女人居然死缠烂打至此。

    彭初六慌忙上前解释:“大嫂,您看我们也没说不管吗,今天收摊明天我们还来呢,您相公这病也不差这一半天吧,您起来您看您这样像什么样子”。那妇人并不听彭初六言语,只是一个劲给刘二狗磕头求先生搭救。彭初六开始还劝后来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彭初六左右看了看见大多数人都替妇人说话,刘二狗脸上也露出不忍只色,彭初六暗道也罢!忙一把扯起妇人安慰道:“大嫂先别哭了,咱算还不行么?可此处却实不便咱们先行离开此地再做计较”。

    那妇人听闻有缓和余地,也渐渐止住悲声随彭初六向人群外走去,彭初六给刘二狗使个眼色让他赶紧跟上。刘二狗迅速收了桌上的东西,把东西装入一个褡裢往身上一背,刘二狗抱拳向人群拱了拱手朗声道:“感谢各位捧场,今天就到这了谢谢大家了”!彭初六拉着妇人先行一步,远远的听着刘二狗感谢众人心说还行知道善后了。

    彭初六引着妇人行出一段停下来等刘二狗追上来,他回头看了看见刘二狗已经追过来了,他向刘二狗招招手三人在道边寻了个茶摊坐了下来。彭初六问妇人:“大嫂现在没有闲人,你跟先生仔细说说,你相公到底出了什么事”?刘二狗也好奇妇人丈夫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这般着急。那妇人先是一阵抽噎,待到平静了才说出事情原委。

    却原来妇人夫家姓王是本县人士,王家在本县是大户大嫂的丈夫更是县衙里的书办,一家子不说是呼风唤雨却也是呼呵来去。本来一家人好好的可就在去年夏天,王家相公一次赴宴晚归后酒醉不起,一家子都习以为常不曾计较,可第二日王家相公便一病不起。刚开始王家大嫂也并未疑心,只道是相公喝了酒偶感风寒,到县衙给相公告了假在家中桨养也就好了。可谁料想自那日起王家相公竞一病不起,病情一日重过一日,要只是病重,王家大嫂治病彦医也不可能疑心到鬼神之事上。可是三月后王家相公肚腹竟一天大过一天,到这时王家人也只道是病重浮肿,哪知过了五个月那肚腹竟自己动起来了!

    彭初六刚开始还没当回事,等听到肚子动起来了,这嘴就合不上了。那王家大嫂只顾自怨自艾抽泣了两下,又道:“家里感觉不对,和尚道士请了无算都说怀的是个鬼胎”!刘二狗面不改色脸上古井不波,彭初六却已大张着嘴追问:“老爷们也能怀孕?还是鬼胎”?刘二狗嗔怪的瞪了彭初六一眼,抬手示意王家大嫂继续。

    王家大嫂哽咽着又道:“都说要打胎可又没有一个方子好使,今年过了年这肚子倒是不在变大了,可这肚子上突然生出一张人脸!这下附近有名的巫医神汉全都束手无策了”。彭初六让刘二狗说的本来不准备再插嘴了,可她这么一说禁不住道:“卧槽!这是长成了要生出来了”?刘二狗上去一个暴栗!打得彭初六直懵,彭初六一边揉脑袋一边对王家大嫂说:“您继续,您继续”。

    那王家大嫂突然离座给刘二狗跪了下来,她一边大哭一边双手捧了银元哭诉道:“求先生救救我相公吧,实不瞒先生我相公现在命悬一线。他现在身上已经大大小小生了十七张脸了!每日里这些脸争相要破体而出,相公他已经不堪折磨了”。说到这里王家大嫂已是泣不成声,茶馆内外已经有人围了上来不时轻声非议着。

    刘二狗一向不善处理这种事,他求助的看向彭初六,彭初六先看了看周围的人,接着站起身虚扶了一把王大嫂。彭初六一改平日市井嘴脸正色道:“王大嫂你先起来,你这一跪成什么了?知道的是你无助求告,不知道的还道我们先生要讹诈你呢”。王家大嫂听了也是一惊,忙止住悲声站了起来赔礼道:“是奴家冒失了,到让先生见笑了妇道人家没个见识,先生还请多担待”。围观的人见没有热闹看了,纷纷各自散去了,彭初六见天色差不多了便对王大嫂道:“天色也不早了,大嫂整理一下我们也好到贵府看看情况”。王大嫂一想也对自己刚才一番作为钗斜鬓乱是得整理一下,随即告了罪跟店家说了到后屋整理一番。

    王家大嫂一走彭初六急忙凑到刘二狗面前问:“大师,那到底是啥邪祟啊?您老能弄的了么”?刘二狗摇摇头答道:“不好说,没现场看到我也不敢说一定能治住”。彭初六听他这么说一下急了,他呵斥道:“那还去个屁!赶紧跟她说不去了,咱们今天挣得够了半年的钱都挣出来了,犯不着为别人的事送死”。刘二狗还要争辩两句,忽然店外三四个人簇拥着一个大汉对二人指指点点。

    彭初六一见这架势暗道不好,偷摸拿出钱袋假装提鞋藏到脚边。刘二狗也发现气氛不对,彭初六小声对刘二狗道:“别乱看,那几个一看就是奔咱们来的,一会我引开他们,你拿上钱跑,别回窝棚了到我舅家等我”。刘二狗不及回话,那几个汉子已经往茶馆这边而来。

    彭初六猛的起身转身就跑,那几个汉子斜了他一眼不紧不慢走入茶馆,彭初六正纳闷这些人怎么不追呢?迎面两个汉子一左一右架住彭初六倒拖回茶馆。刘二狗眼前一花几个彪形大汉坐在桌前,片刻彭初六也被拖过来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谄媚的对领头的光头说:“大哥我没说错吧!这俩小子今儿挣老鼻子钱了,要不这小子看着咱们能跑”?

    刘二狗一看这场面连忙看向彭初六,彭初六被按着坐下听刀疤脸这么说,大声叫起了撞天屈:“三老四少!天地良心我们两兄弟借贵宝地作生意,哪干欺心寐了大哥的钱”。光头盯着彭初六问道:“这么说二位不是空子懂规矩”?彭初六马上大声回道:“懂规矩!懂规矩!铁罗汉王老大的地盘谁敢乱来”。光头一听这话乐了,看了看左右弟兄和蔼的对彭初六道:“既然老弟这么上道,那事情就好办了,把孝敬交了吧大冷天的弟兄们也不能白忙活吧”。

    看着铁罗汉伸出的手,彭初六讪笑着把手伸向怀中摸索一阵,掏出一块大洋恭敬的放在铁罗汉手中。铁罗汉的笑容慢慢僵在脸上,他脸色一变狞笑道:“敬酒不吃你这是要吃罚酒啊,兄弟们给他松松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