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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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三

    夜半三更无星无月,风冷鸦啼树影婆娑,黑暗中不时传来遥远的狗叫声,他们对黑暗吠叫,嘶喊着对未知的恐惧。

    轻轻的敲门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听来犹如晴空中的炸雷。刘二狗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谁啊”?门口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我,白老太太”!

    屋内三人顿时精神了,彭初六只觉得汗毛倒竖,陈家俊一时间冷汗直流,倒是刘二狗相对镇定。刘二狗摸了摸怀里的斩妖剑,披上衣服骗腿下了炕,陈家俊急忙压低声音道:“小心点,先别开门”。彭初六已经一骨碌爬了起来,手里不知何时操了把杀猪刀,他光脚没穿鞋跳到地当间和刘二狗形成犄角之势。

    刘二狗摸到门口问道:“哪家的?是我们屯子的”?说着侧耳听了听动静。先是一阵沉默随即苍老的声音响起:“我是后屯的,后生们可能没听说过,咱们开门说话吧”,说罢又是一阵咳嗽。彭初六忽然涌起一阵荒谬感,门外这位要说法力无边那是扯淡,可要说破门而入那还不跟玩似的,可它偏要叫门,还弄的跟真事儿一样。

    只听刘二狗又问:“后屯的白大娘啊,这么晚了有事么?没啥要紧事天亮再来吧”。门口又是一阵沉默,就听那个白老太太又开口道:“后生,你看我这么大岁数来一趟不容易,你把门开开吧让我进去吧”。陈家俊小声问道:“她要进来干嘛”?彭初六回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就听刘二狗又道:“白大娘,你就门口说吧,到底啥事我要是能办就让你进来,我要是办不了你说进来不就不好待客了”。

    陈家俊琢磨这么推三阻四的不让老太太进来,估计老太太该翻脸了。可出乎他的意料老太太脾气出奇的好,这么拒绝她人家依然慢条斯理。就听老太太说道:“我是来找这家人要债的,这家人欠我三斗七升断魂米,说了借十八年今天整到期”。彭初六听的一头雾水,这什么和什么又是大米又是面,一借还他吗十八年,这老太太不是报仇来了么?

    刘二狗不慌不忙的答道:“大娘这事可不好说,欠债这事历来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说借了三斗七,可这家人说早就两清了”。老太太忽然冷哼一声,拔高了嗓门道:“你们这是要赖账啊?看来这有理是讲不通了,那就别怪老身无礼了”。

    陈家俊也从炕上爬起来了,他从炕上操起一根擀面用的枣木杠子,刘二狗冲他压了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回头又冲彭初六点点头示意他把门打开,彭初六会意用杀猪刀挑开撂吊,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门打开一道缝细,从中现出漆黑的院落,三人屏气凝神向外望去,突然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门口。三人虽早有准备知道门口有人,却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特别是这张脸上那一双怨毒的眼睛,让人一望之下生出绝望之感。老太太佝偻着腰满头银发一袭白袍,她翻着一对怪眼,眼中漆黑一片并没有眼白。

    老太太用鼻子嗅了嗅屋中的气味,侧头用没有眼白的双眼瞪着刘二狗。她沉默半晌问刘二狗:“看来道友是一定要管闲事了”?刘二狗从后腰扽出一支铁尺,晒道:“我想试试老前辈分量如何”。彭、陈二人各操家伙和刘二狗抵角而站,只听他招呼一声就要给老太太好看。

    老太太亮出双手,十指上留着黑长的指甲,她张开嘴无声的尖啸,身子一动扑了上去。彭、陈二人见老太太动了想迎上去,忽觉一阵眩晕身体定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刘二狗喝了一声“来得好”!挺铁尺迎上老太太。老太太半空中双手其张,一双手铁爪般抓向刘二狗面门,刘二狗急闪身躲过利爪,一铁尺劈向老太太面门;老太太不躲不闪张开嘴露出一口利齿,一口叼住铁尺;刘二狗猝不及防挣了挣没拽动,老太太一对利爪裹着风直奔刘二狗两肋袭来。刘二狗见势不好撒手弃了铁尺,一脚踹向老太太小腹,老太太不闪不避硬挨了这脚,刘二狗顺势滚向一旁的彭初六捡起他掉在地上的杀猪刀。

    交手不过一个照面,刘二狗就丢了武器,而且处处受制。刘二狗一琢磨就自己这身手,就算加上彭、陈二人也是白给,让老太太收拾也就是个时间问题。眼看着老太太狞笑着又要动手,刘二狗一咬牙依旧也就依旧了,抬手掏出小盒打开盒盖,喊了一声“祭”!就只见小剑迎风化作一道霹链,在半空转的犹如圆盘精光迸射。

    老太太惨叫一声双手遮住面门,试图遮住宝剑发出的光芒,刘二狗高声道:“速速显形”!只见老太太在挣扎中现出原形,却原来是只通体雪白的大刺猬。只见它吱吱叫着缩成一团,雪白的短刺下粉红的皮肤渗出细密的血珠。彭初六和陈家俊瞬间挣脱了束缚般能够自由行动了,彭初六大吼着对刘二狗道:“干死他!这么老大肯定是个祸害,整死他”!说着看向陈家俊发现陈家俊和他一样,一脸的侥幸,满脸的后怕。

    刘二狗收回宝剑把剑装入小盒收入怀中。彭初六纳闷道:“收了干嘛?弄死它啊”!说着一扒拉刘二狗。刘二狗翻了彭初六一眼没之声,陈家俊也催促道:“是啊,刘师傅为民除害啊”。刘二狗乜斜了二人一眼道:“要下手,自己来啊,没人拦着你们”,说着摆出任君自便的架势。彭初六心道我来就我来,从刘二狗手里接过杀猪刀,攥着刀向大刺猬走去。

    彭初六刚想动手,就看到大刺猬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他心里打了个突,这好像不大好惹的样子。彭初六回身对刘二狗道:“要不还是你来吧,它瞪着我!我、我、有点不自在”。刘二狗“哧”的一声轻笑,随后正色道:“都闹够了?那咱们坐下来谈谈吧”。

    刘二狗率先盘腿上炕,彭初六、陈家俊也都跟着上了炕,刘二狗朝大刺猬招呼道:“您老也别躺地上渗着了,坐下来大家谈谈吧”。大刺猬闻言展开身躯,摇身一变那个满脸戾气的老太太再次出现。

    老太太恶狠狠的盯着众人看了一阵,又瞅了瞅坑里的大虎,问刘二狗道:“你出的招?我说算不准了呢”?刘二狗“哼”了一声,说道:“这不明知故问么,我搁这当然我出的招,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就有话直说吧”。老太太听了这话直呼痛快,找了个马扎在地上坐下,瞪着坑里的的大虎问道:“你说吧,此间事如何了总得划条道吧”?刘二狗说道:“我是个局外人,不好说什么深了浅了不合适,还是老前辈先说”。彭初六“嘶”了一声,拿眼睛示意刘二狗,刘二狗心领神会却翻了彭初六一眼。

    老太太看着二人眉来眼去却并不在意,她盯着刘二狗道:“你有手段我承认,可凡事大不过理去”。她一指地上的大虎道:“他灭我满门,他们一家我只杀他一人,过分么”?刘二狗点头道:“不过分”。老太太又道:“那我杀他你还拦着”?刘二狗皱着眉头道:“你说的是可也不全是”,老太太看着刘二狗等着下文。

    刘二狗出声喊道:“二虎,过来吧”!众人一愣不知何意。不多时二虎推门而入,怀里抱着黑乎乎两个圆球,二虎将两个圆球放下施了礼转身退了出去。老太太怔怔的望着地上两个圆球向他蹒跚而来,老太太冲过去一把把两个圆球揽在怀里。却原来是老太太的两个孙子被送了过来,老太太一腔悲愤化作舔犊之情,瞬间没了拼命之心。

    彭初六暗叫侥幸,这个败家玩意儿幸亏吃了俩就拉倒,这要是一锅烩估计今儿晚上不见点血不能完事。刘二狗见形式有所缓和,开口道:“老前辈,咱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件事是这几个人对不起您”。老太太搂着孙子翻翻眼皮静等下文,果然刘二狗又道:“可是真要是要了他们命,也是有违人道,您老修行以近大成,真要是因为这么几个人渣坏了道行,这两个小的可怎么办”?

    老太太沉默不语,刘二狗也不催促,半晌老太太似有所决,沉声问刘二狗:“依先生之见今夜之事当作何解”?刘二狗一听有戏当即道:“先生之称,晚辈万不敢当,今夜事如想善了这人是断不可杀”。老太太一听此言眉头挑了一挑,刘二狗忙道:“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老太太眉头一展,刘二狗又道:“由王家和那两家出钱建一安魂祠,以息亡者之怒”,刘二狗停顿偷眼去看老太太微微点头。

    刘二狗见谈的顺当也颇觉欣慰,他再接再厉又道:“在三家后生中择资质上佳者,为前辈走马,令三家均供奉前辈牌位,让前辈香火不断”。刘二狗停了一停躬身问老太太:“前辈意下如何”?

    只见老太太眼皮一翻道:“我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