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痴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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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绝世名匠秦安

    就在李逋秦兰相拥之际,大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哥!”意乱情迷的秦兰听到声音,刹时清醒,忙推开李逋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逋还未反应过来,她便飘然而去,感受这怀里残存的余温,指尖弥留的发香,他自叹一气,出门见小荣站在百米外,使劲的向这招手。

    “天还早,干嘛这么着急?”李逋没好气的问弟弟。

    “哥,我都等快半个时辰喽。”

    “哪有这么快?”

    “哼,春宵苦短,哥哥当然不觉得。我在风里都快冻僵了。”

    李逋眉头一皱,问:“你这话从哪学的?”

    小荣自得意满,背这小手走在前面,摇头晃脑的说道:“哥哥方才拿捏兰姐姐那招,我还知道叫做欲擒故纵,可惜可惜,如果能乘胜追击”说着小荣忽察觉背后传来一股凉意,耳听兄长折树枝的声音,连跑带喊:“哥,我知错,我知错!”

    “你给我站住,我说你这几天怎么机灵了,原来不学好!”

    兄弟二人追追打打来到东峰顶,还未到秦安的住处,李逋就闻到一股硫磺味传来,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哥,你没事吧?”小荣忙跑回来,李逋摆摆手说:“我没事,敲门去。”

    小荣来到九尺多高的大铁门前,使劲锤道:“秦安大哥!秦安大哥!”半晌只见个跟门齐高的光头男子拉开铁门,单臂就将小荣抱起,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两排大白牙,行礼道:“殿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李逋还礼,随秦安入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山顶上一丈高的,两丈多宽的大高炉。在距高炉百步远的地方,盖着两间的青砖垒成的屋子,一大一小,大的能容纳千人,小的则连它四分之一都不到。

    小荣骑在秦安的脖子上问:“秦安大哥,你住的房子怎么没有屋顶呀?”

    “那是放煤炭的地方。”秦安对李逋说:“就是石炭,‘煤炭’这词,还是别人教我的。”

    “那脏兮兮的小房子为什么有顶?”

    “那是放焦炭的地方。一时间也难以解释,殿下随我进屋吧。”李逋随秦安来到高炉后,一间十余步宽窄的小屋。只看屋内洁净如新,两侧靠墙而立的木柜上摆这密密麻麻的笔记、稿纸,空气中还散发这股草药混合泥土的芬芳。这里与屋外的昏天黑地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没什么东西可招待你们,北杏仁、菊花茶。”秦安说着放下小荣,抓了把杏仁塞到小荣手里,又倒了两杯温温的菊花茶。

    李逋感受这手心茶水传来的余温和四周阵阵冰冷,不由想起小时候每次到秦安这,火炉永远都是红彤彤的,工匠也总是赤膊这膀子汗津津的,就连空气也是让人炽热难耐的。可如今这个地方怎么变的就如冰封了一般,湿冷湿冷的寒意直往骨头里钻。

    “秦安大哥,大火炉怎么灭了?”

    “我已发誓不再制造武器。再说以我这身体,也打不动了。”

    “大哥正值壮年,此话怎讲?”

    “烟毒入肺,每至深夜便咳嗽不止,胸痛加剧,想来是我铸了太多利器,造下无数杀孽,理当应有此劫。”小荣拿起杏仁喂给秦安,说:“阿姐常说,活着的人不能说丧气话。”

    “对呀,不如请名医来看看,依我看不是什么大病。”

    “殿下你随我来。”

    李逋跟着秦安来到高炉前,秦安说:“当初安国候名震天下的陌刀军,所用的武器便是由此炉铸成。此炉可日产铁千余斤,工艺则在北齐大师綦毋怀文的冶铁术上更近一步。简之而言就是将高炉中的铁水,直接流进炒铁炉里炒成熟铁,从而减少再熔化的过程,此举可大大提高精铁的产量!”

    “父皇也在长安郊外铸了几座高炉,可要么就是铁水难以融化,要么打造出的武器又硬又脆。”

    “决定事物的往往是最基础的东西,铁水不能融化是火力不过,当采用石炭代替木炭。可石炭内混有硫磺,要先筛选良品,再将其放入密不透风的火砖炉中,烧制成焦炭。以焦炭炼铁,铁化为熔流时引入方塘,洒干泥灰持柳棍疾搅,则成矣。”

    李逋听的云里雾里,但也记了个大概,见秦安如此细致为他讲解,忍不住问:“当初安国候亲往摩云峰,求学冶铁技艺,秦安大哥不授,为何今日要告诉我?”

    秦安苦笑:“我十五岁下山学艺,得遇高人,一身技艺皆他所授,没有他的允许,我又怎能私自外传。可如今我已于他恩断义绝,在下山前只希望能把冶铁的技艺传下去,不说能造福世人,只愿汉地子孙少受外族欺凌。”

    “你说的那个他,是贾暮吗?”

    “是。”秦安长叹了口气,自嘲:“士为知己者死。贾暮,我曾拿他当师傅,更拿他当知己。可谁知他会慢慢变成一个只被欲望操控的畜生,为了钱财、权力,极尽卑鄙之所能。”

    “我父皇曾说,贾暮很有才,可其人品不堪用。”

    “十九年前,那时我已跟贾暮学习一年的冶铁术。当时皇上召贾暮入宫,亲拜为幕僚,真是白衣入相,风光无限。可没有几个月,皇上便发现他不止贪财跋扈,还派人到处网罗美貌女子,更甚者还与梁国朱温秘密联络,企图废帝自立。”

    “贾暮要这么做,父皇一定不会让他活着!”

    “可皇上确实也没有杀他,只是将他软禁在华洲。不过随着百骑司的解散,也就没人在管他。他来到摩云峰,我们又共同生活了几年,直到有天,他将山下隶属墨家佃户中的一位姑娘给侮辱后,我们大吵一架,遂分道扬镳。”

    “这贾暮难不成是色中饿鬼?”

    “不,他更像是持才傲物,好像这世上的人和事没有一件能走进他的内心。”秦安说:“他并非坏人,他很爱大唐,常常听到胡人入侵,便义愤填膺。可他更爱权力和无法自制欲望,他肆意糟蹋这个世界的一切。就像他酒后说的那句话:我并非来自这个世界,我之所以愿意来到这个世界,最根本的原因是为了女人、财富和享受万人之上权力带来的快感。这是他在属于他的那个世界里得不到的东西。”

    “我在华洲大牢见过他,可惜我那时重病缠身没有跟他好好聊聊,真是可惜。”

    “哎,不管殿下你信不信,当初我遇到他,他的品行就像一块无暇的玉,只是不敢想怎么会腐朽的如此之快。”二人漫谈这,忽见中峰顶上的烽堠,突然冒起白烟。

    “出什么事了?”

    “殿下不用担心,是我大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