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贪美色褚公子留京不归
荆王一回到王府,便找来了艾允商议,问他:父皇为何突然变卦,不任命褚漠寒为左相?
艾允沉思了一阵,说从表面上看,是因为有一些朝臣阻挠;实则呢,圣上也并非真心情愿。
荆王问他,此话怎讲?
艾允说,褚漠寒不过一介武夫,如何能胜任宰相?依他猜测,圣上嫌恶林弗已久,欲提拔杨嗣郎与之抗衡,可又担心群臣不服,故而想借此试探一下群臣的态度。
荆王听了深为困惑,问:“为何说父皇嫌恶林相?”
艾允说,林弗独揽朝政十余年,为其私欲多有作奸犯科之事;圣上虽有不满,可囿于其根基太深也只好忍气吞声;而杨嗣郎呢,虽有圣上支持,却因入朝太晚、资历尚浅,缺少众臣僚的支持。
荆王心有所悟点了下头,道:“如此看来,林、杨二人一场恶斗是在所难免了。”
“没错,”艾允眨了眨眼珠,语气变得十分郑重,“殿下刚回京城,为避圣上猜疑,行事还需慎重,以免不小心涉入了两派党争之中。”
“嗯,本王明白。”荆王呵呵一笑,道。
褚庆急匆匆赶到了进奏院,来见骆峰。
一见面,他便阴沉着脸,问:“近两年来渔阳粮饷时有欠缺,你这个进奏官是怎么做的?”
“公子,此非骆某之过,”骆峰陪着一副笑脸,“但凡与粮草、饷银有关的官员,骆某皆有所打点,事后他们也都按时发放了。”
“哼,仍差得远呢。”褚庆摇了下头,“下次呢,你要尽量再多讨要一些。”
“是,骆某明白。”
“对了,此次父帅进京所备之礼可都送出去了?”
“回公子,按以往惯例,林相、汪拱、陈业硕、季温等人,以及户部掌管钱粮的官员均已送及。”
“那杨嗣郎呢?”
“这,”骆峰愣了下,“原先是给他备了一份,不过骆某思来想去,还是没敢送。”
褚庆问这是为何?
骆峰说,公子有所不知。杨嗣郎贪吝钱财,人所皆知;不过他对褚帅之礼却是心存顾忌。去年端午,我曾托贾升送他一樽安南翡翠玉佛,价值不菲;谁料他为表清廉,一转身献给了陛下,还说是褚帅送的。这不明摆着坑人嘛。
褚庆瞪眼道:“哼,竟有此事!”
“还有,过上元节时,他又差人上门索要礼物。我怕他又使什么诡计,只送了他十筐鲜桔。据说这一回他没有献贡,差人挑到东市给卖了。”
“阴险小人,不送也罢。”褚庆放下茶杯,“万一给他落下了什么把柄,污了父帅的名节,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公子所言甚是。”
褚庆顿了下,道:“听说九莲峰下藏有武德秘宝,你可清楚?”
“公子之意……”骆峰有些不解。
“若能用它来弥补三军饷银之不足,岂不甚好!”
骆峰虽觉此议有些荒唐,可又不好拂他的兴,于是笑道:“此宝虽有所耳闻,只因骆某平日耽于公务,并不深知。”
褚庆听了很是失望,叹息道:“可惜呀,可惜。”
静默了一会,骆峰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公子勿忧,有一人或可知晓。”
“何人?”
“河东帮帮主元冲。”
“元帮主,老相识了。”褚庆听了嘿嘿一笑。
骆峰说,元冲纵横江湖数年,其部下帮众甚多,眼线遍布于京畿各地,但凡涉及江湖、乡野传闻之事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褚庆听了十分得意,正欲起身离去,被骆峰叫住了,道:“骆某还有一礼,公子见了必会喜欢。”
“什么礼哪?”
骆峰并未作答,对着屏风轻轻叩了三下掌,掌声才落,从背后转出了一位身着粉衣细腰丰胸的妙龄女子,向着褚庆扭腰施礼道:“褚公子,小女有礼了。”
褚庆见了不禁又惊又喜。
原来此女正是眉黛,她本为渔阳城西一位奚族大户人家的女子。一年多前,因上山采药时不小心坠落崖涧伤了左腿,幸遇骆峰路过救了她一命。
骆峰为讨好褚漠寒,待眉黛伤愈后将她送给了其子褚庆做使女。褚庆见她聪颖貌美、颇有心计,于是留在身边格外疼爱。
孰料她待了没多久,忽一日不辞而别离开了褚庆。
原来眉黛是为了寻找失踪的父母,一路辗转来到了京城。
如今两人又在异乡相遇,心里积压了许久的愁思之情一时却难以倾吐。
褚庆凝视了她一阵,缓缓道:“黛儿,走时为何不告诉我一声?”
眉黛轻声道:“这,本想着能很快找见父母,就回府见公子;怎料事与愿违,听说二老已离开了渔阳,心里一急慌于是一路打探着到了京城。”
褚庆“嗯”了声,问她可有二老的下落?
眉黛说没有;据说有人曾在京城看到过父母,可她一直没有找见。
骆峰上前一步,道:“公子独居在京,有眉姑娘相伴,多少也会排遣些寂寞。”
褚庆听了有些不自然的笑了,道:“知我者骆大人哪。”
“公子不必介意,”骆峰又对着眉黛道,“从今往后,姑娘可要好好服侍庆公子。”
“庆公子……他不是姓褚么?”眉黛一愣。
褚庆呵呵一笑,道:“我初到京城,为行事方便,故改姓为庆了。”随之他吩咐眉黛,有关他的真实身份切不可外泄。
眉黛诺了声,弯下腰行了个礼走开了。
褚庆目送着眉黛出了屋子,仍久久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里。他缓过了神,说还有一事少不得骆峰帮忙。原来褚漠寒现下榻于亲仁坊旧邸,此邸狭小破陋不说,街前整日车马喧嚣、往来闲杂人众多,他总觉得不大安全;请求骆峰帮他另找一处清静的宅院。
“亲仁坊多是些达官贵人府第,确是纷嚷嘈杂了些,”骆峰面露难色,“只是公子说的突然,骆某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有什么合适之地……”
褚庆听了很是不悦,道:“大人可是京城的老住户了,怎会把你也难住呢。”
骆峰沉思了片刻,道:“对了,太常卿贾升有一处闲宅,名唤‘浣溪山庄’。此庄位于曲江池畔西侧,风景雅致倒也清静。公子若是乐意,不妨暂且租住下来。”
“租什么,既然大人也看中了,买下便是。”
“这……”
褚庆伸了个懒腰,道:“我呢,不走了,想长住在京。”
“那大帅之意……”
“此事保密,先不要告诉他。”褚庆随即起身,“此事就拜托你了。至于买房钱呢,你来想办法。”
褚庆说罢便离开了进奏院。
贾升因拔都比武失利而闷闷不乐,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圈,仍惶惶然不知所措。忽然管家贾顺来报,说是进奏院骆峰求见。
贾升进了百鸣堂见了骆峰,拱手道:“骆大人来得好,贾某正想去向你道声歉呢。”
骆峰微微一笑,问他可是因拔都比武一事?
“大人的消息可真够快的;”贾升招呼骆峰坐下了,“眼看着大事将成,孰料跳出了一个郭翊来,搅了大局……拜托大人了,还请向褚将军美言,通融一下。”
“大人放心,此事就交给骆某了。”
“甚好。”贾升转了下眼珠,又问,“大人此来可不单是为了此事吧?”
骆峰“嗯”了声,问他手上那座浣溪山庄,可否卖给自己?
贾升听后顿时沉下了脸;说浣溪山庄位置、环境俱佳,况且这几年曲江的房产升值很快,若是卖了,实在过于可惜。
“不就想卖个高价么,”骆峰嘿嘿一笑,“那就报个价呗。”
贾升装作有些难为情,说与骆峰交情深厚,怎好意思张口呢。
骆峰不再多言,唤来了随从,命他打开了一只小皮箱。
贾升低头一看,是一整箱黄灿灿的金子,不禁心头暗喜。
骆峰道:“二百两黄金,够吗?”
“当然够了,”贾升顿时眉开眼笑,“既然大人如此诚意,小弟怎好不答应呢。
褚庆买下了浣溪庄园后,把原先在亲仕坊私邸的管家倪遂调派了过来,将庄内稍加清理、整修了一番,改名为伏龙山庄,当日便迫不急待的住了进来。
午后,天朗气清,褚庆带着眉黛在庄园察看了一番,说以后她就是此园的主人了。
见眉黛凝思不语,褚庆又道:“以后但凡庄内一切大小事务,皆由你说了算。”
眉黛有些受宠若惊,道:“公子,小女不过一使女,只要服侍好公子便是知足,怎能做得了主子。”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褚庆呵呵一笑,“尽管放手去做,有我呢。”
眉黛笑着点了下头。
“还有,至于你寻找父母之事,就交给仆人们吧。”褚庆又说。
眉黛犹豫了下,说寻亲之事非比一般,还是她去找好了。
两人行走了一阵,稍有些累了,于是坐在亭下歇息。这时,河东帮帮主元冲奉命来见褚庆。元冲年约二十五六,他体格魁梧,狮鼻厚唇,双目如环,左耳之下有一块刀疤。元冲擅使一把五环大刀,名为河东帮帮主,实则乃褚漠寒心腹,号称幽燕第一高手。
元冲见过褚庆,问:唤他此来何事?
褚庆并未直言,笑着点了下头,将他带到了客厅。一进门,便道:“请教帮主,如何才能找到武德秘宝?”
“武德秘宝?”
“是的,今日叫你来,就是想打探此事。”
元冲低下头思忖了片刻,道:“据说此宝藏于九莲峰下,近年来虽时有零星宝物出现,可是其具体位置谁也不知。”
褚庆嘿嘿一笑,道:“元帮主,你不是曾说在九莲峰待过吗?”
元冲“嗯”了声,说那已是九年前之事了;当时他的父母被突厥人所害,他只身躲进了深山,不料被黑熊所伤,幸遇紫旭真人相救。后来他随真人上了九莲峰,学艺数载,却未曾见过什么秘宝。
“那,你又如何与骆姑娘相识?”
“元某学成后回乡,空有一身武艺,而无法建功。承蒙骆大人举荐,到了褚帅麾下效命。再后来呢,我奉令进京就任帮主,又与骆大人共事,这一来二去,就和妙锦熟识了。”
“噢,原来如此。”褚庆点了下头。
“公子,不知为何又问起此事?”
“随便说说而已。”褚庆打了个哈哈,“对了,秘宝之事呢,你要尽快找到线索。”
元冲见一时无法推脱只好答应了。
送别了元冲,褚庆远望着窗外的楼台亭榭,一阵莫名的怅然之情涌上了心头。
他正凝思着,仆人报贾升携礼来见。
贾升进了屋子,不等褚庆开口,拱手施礼道:“庆公子,贾某来赔罪了!”
“大人这是何意?”
“贾某奉林相之命,欲成全拔都与郡主的婚事,不料竟闹出了这等笑话;唉,惠王咱可得罪不起哪……”
褚庆听了呵呵一笑,道:“此事已过,怨不得大人。”
“公子客气了。贾某为此心怀歉疚,特奉上汉代精美漆盒一套,还望公子笑纳。”
褚庆接过了漆盒,道:“多谢贾大人。”
“还有,公子新买下这处山庄,也破费了不少银子。为表敬意,贾某再送上雪山藏獒一只,为公子看家护院。”
“藏獒……”
“是的,已牵入庄内了。”
“好,此礼也收下了。”褚庆呵呵一笑,走到了博古架前,取下了一只黄灿灿的金碗,呈与贾升。
“公子,这是……”
“一点跑腿钱呗,”褚庆笑着将金锭塞给到了贾升手里,“大人身为太常寺少卿,时常出没于皇宫、达官贵人间,以后但凡打探到什么消息尽管来找我。只要消息有用可靠,我绝不会亏待。”
“公子慧眼识人,贾某当然懂了,”贾升点了下头,“明日,便有一件大事。”
“哦?”
“惠王府琼花盛开,陛下要率各国使臣亲临赏花,不知公子可有兴趣?”
“赏花?”褚庆一愣。
“是的。”
褚庆听罢沉吟了片刻,道:“庆某只是一介游商,又何必去凑这份热闹呢。”
两人又闲谈了一阵,贾升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