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您的意思是？”阿迪那的阿爹小心翼翼地问。

    他明白，交易若不成立，只会对像他们一家这般一无所的人产生影响，而不是权重者。

    可是对于他们这样的地底泥来说，可没有多少选择的权利。

    村长眉眼沉郁，睥睨了阿迪那一眼，眼神中似是蕴含着无穷无尽憎恶。

    阿迪那跪在地上，亮黄色的眸子变得越发鲜艳，他像一只随时准备暴怒的野兽，死死地瞪着村长。

    村长朝阿爹勾了勾手指，脸色阴森可怖，示意他走上前来。

    阿爹别无选择，只能照做。

    村长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阿爹先是一愣，又听到村长说：“去吧！”

    阿爹接过村长手中的刀，一脸茫然地朝阿迪那走了过来。

    阿迪那不明所以，只是呆呆地看着阿爹。

    直到阿爹哽咽着说了一句，“阿爹对不住你。”

    阿迪那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转身就想躲。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阿爹抬起握着刀的手，朝阿迪那的后脑勺就是一敲。

    接下来那一幕，宋似柔与赵拓恐怕至死都不会忘记。

    也是这一幕，让他们明白到，人一旦被逼到了绝境，会做出何等可怕的事情。

    阿爹手起刀落，先是把阿迪那的红色头发刮得干干净净，又咬紧牙，将他猫一般的眼睛剜了出来。

    这一切，自然是遵循了村长的吩咐。

    村长厌恶阿迪那一头红似火的头发，也厌恶那亮黄色异于常人的眸子。他甚至把这一切视作为村子大旱的缘由。

    他认为，只有这样，天神才会降下大雨，救他们于困境。

    阿迪那不省人事，但漆黑的眼眶涌出两道黑泪。他只是一个小孩，却承受了别人赋予他如此沉重的罪名。

    阿娘缩在角落，抽搐地呜咽着，却不敢出来阻挡。

    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收梢，宋似柔的脸上滲出一层冷汗，忍不住落了泪，“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阿迪那他爹却虎狼还毒……”

    赵拓也吓得腿软，猛的扑向宋似柔。

    宋似柔被他紧紧抱住，勒得肋骨生痛。

    即使自己害怕得不行，赵拓还是没有忘记捂住她的眼睛，一边捂，一边轻拍着她的背，用温柔的声音哄着，“别、别怕，这都不是真的，都是幻景，都是幻景……”

    “刀就留给你解狗吧。”村长半阖上眼睛，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痛、痛……”

    阿迪那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漆黑一片，脑袋传来一阵一阵地晕眩。

    他伸手往后脑勺一摸，脑袋光溜溜的，不知什么时候被剃去了头发。

    但是这一切还算可以忍受，最让他觉得难堪的是眼睛肿胀发痛，像是有千只万只蚂蚁噬咬着，每一道痛意都痛到心里去。

    无论他如何尝试睁开眼皮，都看不到眼前一丁点的光亮。

    阿迪那颤着嘴唇呜咽：“阿爹，阿娘……”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回应，只觉角落隐隐有人低泣。

    那声音时断时续，似乎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门嘎吱一声，应是有人进屋了。

    阿迪那别过头去，又是什么都没看到。

    有人捧起了他的头，将他扶了起来，把一碗肉汤抵在阿迪那的唇边。

    那人说：“喝汤吧！”

    听声音是阿爹。

    肉汤香气四溢，口腔忍不住分泌出了唾液。

    然而阿迪那感到不安地问：“阿爹，天黑了，为何不把炉子点燃。”

    赵拓哽咽着说：“若是他知道自己的眼睛被亲爹剜掉的话，会怎样呢？”

    宋似柔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喉咙像是咽着一口苦莲，吐也吐不出，吞也脱不下。

    赵拓坐在宋似柔的身旁，累得犯起了困：“这个幻境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而宋似柔的肚子咕噜咕噜的直叫，想必他们陷入幻境已有不长时间。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阿迪那感觉到阿爹端着汤碗的手，在他的唇边颤抖了一下。

    他冷冷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阿爹听他的声音，骤觉是那寒冬腊月的风，又像一把锋利冷锐的刀子，径直往他的心窝中插。

    汤碗啪嗒掉在地上，阿爹再也绷不住自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阿迪那摸着黑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惊觉踩到了燃烧中的柴火，脚底是火辣辣的痛。

    他痛得大叫起来，才知道，炉子的火就没熄灭过。

    阿迪那疯一样推开家门，闯了出去！

    宋似柔站了起来，拉了拉赵拓的衣裳，“走吧，我们也出去看看。”

    赵拓点头紧跟她的身后，然而一出门，屋外的景象却让他们惊住了。

    进屋之前，屋外是夏日大旱的景色，如今外头竟下起了鹅毛大雪，田野上、屋顶上、树上皆覆盖着薄薄一层雪。

    “这……”宋似柔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雪花落在她的手掌，毫不停留，就穿透手掌而过——这自然又是幻景。

    “怎么会下雪了，我们来的之时，明明还是初夏。”赵拓惊愕地望向四周。

    宋似柔呢喃似的自语：“只怕场景又要切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