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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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山中僧人

    幽州城外八百余里处,有一座名叫不周山的险山,山势平缓但在山顶中央却有着一道宛如被人一刀斩开的悬崖,山高数百丈,常有野兽出没,不时便有上山的猎户,有的葬身兽腹,又或是失足摔死,久而久之,便很少会再有人登上此山,只是偶尔有几个路过此地的江湖人士,会登上山去,寻找那传说中的百年前江湖魁首柳蒿尸的埋骨之处,却都是无功而返。

    江湖魁首,天下第一,百年便换了四批,能留下的,也不过是一篇半页的往事追忆,然而自从三十年前,那位据说是在武当山老君坛斩妖蛇后出山入世,一人横扫江湖数十年的冲虚道长羽化飞升之后,江湖这滩原本一人独领风骚的格局忽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三十年之间居然出现了十数位风流人物,江湖更是陷入群雄割据的纷乱时代,不过无论怎么排列,这江湖中的高手之中,都是那位自行退位,求败十数载未果后隐退江湖的老剑神柳蒿尸居于首位,而这不周山,就是传说中老剑神的归隐之处,只是百年以来再无人能给领略其风采。

    “哗啦啦——”

    一只野鸡扑腾着翅膀落在地上,踩得地上几段干树枝“咔嚓”作响,而在这地上的杂草之间,隐约之间还能看到几枚野果,左右扫视一周,确定了周围没有什么山猫猞猁,这才低头啄食地上不知从何而来的野果,尖喙啄在果子上,不时带起几块碎果肉和果汁,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在野鸡的羽毛上,显得它羽毛异常的斑斓。

    下一刻,在它身后十几丈外的草丛猛的一晃,随着一道破空之声,一抹寒光飞出直击野鸡,打在尾羽之上瞬间血光乍现,同时有一道人影从草丛中猛的窜了出来,手里提着另一柄短刀冲到近前,那野鸡受伤后哀鸣一声,不待飞起就被一刀捅入腹中,那人又从地上捡起刚刚投出的短刀,一刀便将还在挣扎的野鸡剁下了脑袋。

    温热的鸡血落在脸上,半大青年伸出舌头,连带着泥水把鸡血舔进口中。

    这是他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尝到荤腥。

    李南云手脚麻利的剁下鸡头放血,掏空内脏后丢在地上,这些都是野兽最感兴趣的部位,被血腥味吸引来的野兽们吃掉了内脏,还会追过来的可能性便小了不少。

    李南云将两柄短刀收回腰间皮鞘,向着前山的更深处边走边用力扯下一根根连带着鸡血的羽毛丢在地上。

    他算得上是来到不周山的人吗中的一个异类,一不是幽州猎户,二不是寻求秘宝的江湖游侠儿。

    他是名逃犯。

    月余之前,他还是个住在近百里之外的沧州小城中的平头老百姓,忙时随长辈种庄稼,闲时就钻进山林里抓些野兔子,如今却因为杀人重罪不得不逃出这么远。

    李南云甩了甩沾满泥土草屑的长发,倒是不为了这些事情烦心,从小他就不是个老实孩子,也曾动过策马扬鞭志在四方的念头,再有个半天的路程,就能到达幽州地界,他在家乡犯下的案子还不至于呗通缉到这么远,而幽州四通八达,北至少林,东临京城,南至武当,城中更有数个有名有号的势力,比起一生都与庄稼作伴,这种混迹江湖的生活才更让他心驰神往。

    不过,想要混出个名堂来,似乎也不是什么易事,无论是名门大派的戒律清规,还是小门小户的藉藉无名,他都很难以忍受。

    李南云吹着口哨,从一堆不知是多久以前被打下来,但是却并没有被带走的干柴中抽出了几根,找着一块空地支了个火堆,随意的把半只鸡架在火上翻烤后吃下,没加半分佐料鸡肉又干又柴,味如嚼蜡,但比起他啃了很多天,如今只剩下小半块的干馍还是要强上许多。

    填饱了肚子,又往东走了几里路,日头渐渐西垂,李南云清楚这种深山老林里比不上官家驿道,天色一黑,饿了一天的山中野兽分分出来觅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南云连忙找了棵最粗最高的古树,两柄短刀抓着树干废了老大劲才爬上去,解开先前用来背干粮的布包把自己一条腿捆在树上,这一夜他就要睡在树上,还得时刻提防着山猫野豹爬到树上。

    一切妥当之后,李南云倚在树干上,斜眼望着不周山林,他所处的这棵树极为高大,一眼望去,方圆一里几乎一览无余,李南云俯视着这片逐渐寂静下来的山林,略微有些出神。

    这个时候,爹娘和年幼的弟弟应该已经准备入睡了吧。

    如果混不出名堂来,只怕这辈子都再难回家一趟了。

    李南云摸了摸胸口,在这件有些破旧的单衣之下,还放着半块硬邦邦的,用一块布包着的干馍,这是临行之前娘给他准备的干粮,只是如今也就剩下这一小块了。

    想着些有的没的,李南云心情有些不好,正准备闭眼入眠,不在自寻苦恼,余光却忽然扫到了一个人影。

    这种野兽横行的老山林,居然还有人敢进山?

    李南云定睛望去,只见那人身材干瘦却裹着一件宽大的袍子,此刻整站在一棵树下,手里提着柴刀,凌空几刀挥出,几段树枝纷纷落地,惊的周围的林子里飞出大片的山雀,那人把手中的柴刀放在地上转身抱起旁边几段已经晾了几天,还被李南云顺走了几段的柴火,缓缓的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临行之前,似乎是注意到了李南云的视线,那人竟转过身来对着李南云双手合十,微微躬了躬身子。

    和尚?

    李南云清晰的看到那人的手势和光头,那件宽大的袍子似乎也是一件僧袍,那僧人打过了招呼,便拖着干柴转身走去,李南云好奇心顿起,解开绑腿抱着树干从树顶一路滑下,顺着方才那僧人的方向便追了过去。

    此刻,太阳虽然西落但还没到野兽觅食的时间,李南云于林间快速穿梭在,他虽然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野孩子,却也知道那僧人的随手挥刀,就已经是传说中的隔空伤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隐于这荒山野岭,但毫无疑问这僧人绝对是以为武道高手,此等良缘可遇不可求,今天居然让他碰上了,万万不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