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当崇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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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经筵初开

    如今的东厂改成明厂之后,衙门口显得更加的气派。

    原来门口的两只大石狮子搬走了,换成了一面铜鼓。

    两扇沉沉的大门缓缓推开,里面是一个小院,再往里走,才涌现出了一个明亮大气的公堂。

    公堂之上,“明镜高悬”的匾额高高悬挂。

    公堂左右,“肃静”、“回避”的两块牌子令人肃然起敬。

    公堂正中,则是一张案桌,桌上有惊堂木和笔墨。

    曹花春一一看去,感觉明厂与其他的县官衙门并无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公堂内空无一人。

    曹花春觉得有些怪异,他走出公堂,发现院子里经过的官员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他小心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确认没有什么菜汤、长头发、红唇印之类的特别引起别人注意的地方,才重新抬起头来,但院中好奇的目光依然没有半分改变。

    他拉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书吏,看着对方那张快要哭了的脸,形成了一个囧字,曹花春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打了个招呼道:“你好。”

    那张囧字脸的主人,也和院里的其他人一样,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半晌之后,才说道:“你好。”

    这两个字说的有些不自然。

    曹花春吞咽了一口唾沫,微笑问道:“实在是冒昧,只是我想问一下,你怎么了?还有……为什么大家都要盯着我看。”

    那囧字脸憋了半天,才幽幽地说道:“厂督刚刚给我们布置了一个新任务,这个任务很难办。”

    曹花春了然,继续追问道:“那你们为什么那样盯着我看?”

    “看你的飞鱼服,应该是新上任的指挥使大人吧?”

    曹花春点点头。“嗯,我是。”

    “那就没错了。兄弟们,人来了,揍他!”那囧字脸突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顿时,呼啦啦围上来一群人,撸起膀子就要干架。

    曹花春有些楞,搞不清楚到底怎么了。

    这时,那囧字脸低声解释道:“抱歉了指挥使大人,揍你……就是我们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你可千万别记恨兄弟们。大不了,下回你再打回来便是。”

    曹花春很快明白了,原来是魏老狗先下手为强了。

    他噌的一下拔出腰间的绣春刀,大声喊道:“魏老狗,背后使阴招,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你出来!”

    “拿下!”

    一群人立即将曹花春摁在地上。

    这时,魏中闲已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到他的面前,笑道:“指挥使大人,你可别生气,刚才是我们明厂特有的欢迎礼仪,叫做百忍成金。”

    “忍天下之不能忍,干天下之不能干。这就是我们明厂的宗旨!”

    魏中闲伸手慢慢将曹花春手中的绣春刀拿了过去,继续道:“曹大人,你的火爆脾气需要改一改了。以后我们就是搭档,命运已经连在一起了。”

    被众人一闹腾,曹花春刚来的时候的高傲尽去,又见对方人多势众,明显打不多,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哼了一声,将刀夺回去收了起来,然后转头看着那位囧字脸的千户大人,询问道:“你是何人?”

    囧字脸立即回道:“下官骆养性。”

    ……

    百般曲折,明厂总算成立。

    杨乐哼着小曲回了宫,不过,他又收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经过十一位内阁大臣的一致研究决定,崇祯皇帝不符合他们心中圣君的形象,整天不学无术、到处乱窜,最后全票通过,于今年的二月初二,正式开启经筵讲座。

    经筵,是指汉唐以来臣子为帝王讲论经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

    通俗来说,就是大臣给皇帝开的小灶,让皇帝听他们讲课,是一种帝王坐在座位上听得昏昏欲睡的苦逼生活。

    明朝时期,为了规避寒暑,每年会组织两期经筵,分别称为“春讲”和“秋讲”。

    每期持续三个月左右,春讲一般二月开始,五月结束。秋讲一般八月开始,十月结束。

    经筵期间,每个月组织三次,分别在每月的初二、十二、二十二,其中尤以春讲、秋讲的首次开讲,礼仪最为隆重。

    当然,这只是纸面上的规定,实际执行起来变数非常多,要是碰到像朱厚照、朱翊钧、朱明这样的皇帝,这些规定几乎等于不存在了。

    ……

    崇祯元年二月初二。

    今天正是春讲初开的大好日子。

    乍闻如此重大的消息,朱明犹如五雷轰顶,魂儿都丢了一半。

    因为,他最讨厌听课了。

    明朝皇帝学习的内容,其实和一般读书人学的差不多,就是四书五经之类的,还有《性理大全》、《大学衍义》这样的理学著作;

    像《资治通鉴》这样的历史著作也是要学习的。

    比较特殊的是一些给皇帝特制的书,比如《文华大训》,是明宪宗朱见深专门为太子朱祐樘编的教材;

    又比如张居正给万历编的《帝鉴图说》等等。

    其实,真正实行起来,经筵所学的内容并没有这么丰富,算来算去也只有两大模块:经史。

    毕竟经筵的形式意义远远大于其实际意义,其主要目的是对帝王的言行进行规劝与进谏,同时用强烈的仪式感来体现帝王的尊严与责任,而真正负责传授知识的,乃是“日讲”而非经筵。

    但即便如此,经筵的讲官们也需要用心备课,写出一份讲章出来,然后交给内阁审批,通过之后,才能用它来上课。

    这份“讲章”,有点像现在老师们用的教案,不过比老师们写的教案简单多了,老师们的教案准备真的很麻烦,太费笔了。

    朱兴国看着自己写的讲章,泪目中……

    讲章好写,毛笔难拿啊!这样的教案,除了他自己,估计别人都看不懂吧。

    至于讲章怎么写?

    其实也不算太难,以著名的李东阳文集中准备的经筵讲稿为例,《孟子·万章》篇中有一句“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这句不过区区三十四个字,可是李东阳却为之扩写到了七百字。

    不过,也才七百字而已,比现在的高考作文要求还短了一百个字,牛啥呢?

    朱兴国的讲章可是写了足足八百个字。

    没办法,多年来的批卷改卷,已经让他养成了习惯,要是少写一个字,总感觉作文未完成,要被扣分。

    他仔仔细细地数了三遍,确保真的够了字数。

    明明没有字数要求,还逼迫自己这样数,这个感觉实在太奇怪了些……

    讲章的开篇,李东阳先用大白话把这段文言文逐字逐句翻译了一遍,之后,再把这“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的“五伦”含义详细解释一遍。

    讲完了书上的道理,李东阳还要结合现实情况,用书中的理论来规劝皇上:“伏望以身为教,而示民之可从;以道为治,而化民之弗率。唐虞之治,将复见于今日矣!臣等不胜欣愿之至。”

    这般慢慢地讲完,一堂课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朱兴国正是参考这篇规范作文,准备讲一篇《论语·学而》。

    其实仔细想想,不用讲什么深奥难解的内容,文章大意都是用大白话讲,皇上也容易懂。

    只是,这样的上课,更加单调无聊了些,不像我们现在上课,有那么多的环节,古时上课没有举手发言和小红花。

    课的内容虽然不难,但是上课的过程却很繁琐。

    经筵是项大典礼,在文华殿前殿举行,意义重大,故参与的人数众多,而且流程复杂。

    每当经筵开始的时候,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都察院的都御史、大理寺的大理卿、通政院的通政使、鸿胪寺的鸿胪卿、锦衣指挥使……

    这么多人,统统都要参与,可以说大半个朝廷都来了。

    也正因为如此,鸿胪寺的“鸣赞官”会高声通报所有经筵的流程,不然容易出差错。

    这个有点像现在的班长喊“大家排好队”、“上课请起立”、“老师再见”的意思。

    等到朱明和大家伙都按照顺序挨个儿进场,行过礼,找到了自己应该坐着或者站着的位置,上课才正式开始。

    那么,怎么上课呢?

    一般来说,皇帝听一次课,需要四位先生:两个教书先生(讲官),两个专门在一旁给讲官翻书打辅助的……

    别笑,这翻书的职位也是正职,还有个学名,叫做“展书官”,正儿八经的官,要是肚子里没有点墨水,翻书都不让你翻。

    讲官的选择,是很谨慎的,需由吏部与翰林院共同推举出老成持重之人,然后皇帝批准,这才能担任讲官之职。

    毕竟这是今年的第一次经筵嘛,当然是由内阁首辅孙承宗和内阁次辅钱龙锡上台露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