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宴是真死还是假死，段流流想到一个人，她可以试探一下。

    欢城警局北郊分局，监狱。

    探监时间是早上十点至十一点。

    段流流是一个人来的。

    隔着一面玻璃，陈娟拿起话筒，她年纪还没有半百，却已经满头银霜，脸上皱纹多得像七十岁出头的老人。

    骨瘦嶙峋，目光死沉，像游荡在地狱里的恶鬼。

    虎彪死了，林雨宴失踪，她失去了所有依靠跟希望。

    而段流流在她眼里，由始至终只是个工具人，如今工具人反客为主，害得她的宝贝女儿成为通缉犯。

    她怎能不恨。

    她就是恨她恨到白了头、黑了心。

    “小雨呢？”

    段流流拿起话筒往后靠在椅背上，心平气和得回答她：“死了。”

    语气像回答吃饭没有，吃了。

    “……”

    惊愕了下，陈娟冷笑：“你来就是为了诅咒你的妹妹？”她果然没恨错人，“段流流，你会有报应的。”

    “我没有诅咒她，”段流流徐徐道来，“有人给我写了一封信，说林雨宴死了，照片也有，你要看吗？”

    陈娟没有说话，人像傻了，傻了几秒。她猛地起身，将手里的话筒砸向段流流，可惜，中间挡了块钢化玻璃。

    一个母亲听到自己的孩子死了，是会发疯的，不管是动态还是静态，从眼神中就能判断出来。

    那种丧子之痛的情绪是无法自控的。

    段流流从陈娟眼里看到了。

    她果然不知道真相。

    下午两点，一通陌生的电话打来，对方自称是北郊医院精神科的主任，说是陈娟女士突然精神失控，在监狱里见人就叫小雨，还把一个年纪小的狱友的手给扭断了。

    还真是疯了。

    段流流问：“那你找我是因为？”

    “希望你签署一份同意书，把陈娟女士转去精神医院做治疗。”

    哦，疯人院。

    段流流无所谓：“可以，几时？”

    对方说越快越好。

    “那就五点半吧。”五点半她下课。

    挂了电话，段流流扭头就看到洛修，教室里没几个人，都去操场'面试'了，今天有家娱乐传媒公司来学校找新剧的角色，这就是这座学院的优势。

    他病刚好，人走进阳光里，脸色透白，有种让人心疼的破碎感。

    “怎么不在家多休息几天？”段流流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来看你，”他就近提了把椅子过来，弯身坐下时，在她额头上亲了下。

    教室里其他学生：“……”又是吃狗粮的一天。

    看他那样，段流流也不忍心赶他走，就问：“要不要下去走走？”

    他说好，牵她离开了教室。

    操场上人头攒动，个个都在为面试做准备，没有人管他们。

    这种感觉很平淡，很难得。

    走到篮球场旁边的树荫下，他拉她坐在藤椅上。

    “流流，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他声音有点低哑，病殃殃、无精打采的，“你想听吗？”

    她不太想，感觉不是好事。

    但他都开口了。

    “嗯，你说。”

    也不管旁边操场上的那一大帮人，洛修把下巴埋在她肩窝上，像只讨食的小狗，委屈巴巴的：“我有个弟弟。”

    段流流：“……”

    “他只小我两岁，是洛帆跟别的女人生的。”他称呼父亲的全名，是生气了，“我母亲还不知道。”

    段流流抬手，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那你怎么知道的？”

    他头抬起来，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洛帆告诉我的。”

    段流流：“……”

    “他要我瞒着我母亲，另一方面，要我照顾他的儿子。”

    段流流拧眉：“为什么要你照顾？”

    “他母亲去世了，洛帆安排他来这所学校上学。”准确来说，“他今天就来了。”

    他平静的眸底有情绪起来了，霸道、强势得提出要求：“段流流，你不准离他太近，不准跟他说话，”最重要的是，“你不准睡他，不准喜欢他。”

    段流流：“……”

    她是这样的人吗？

    “答应我。”像个精神分裂患者，他又蔫了，“嗯？”

    点头之前，段流流问：“他叫什么？长什么样？”要知道才能答应啊。

    结果他狠狠得扭曲了她的意思：“段流流，你喜欢他？”

    段流流：“……”

    她摇头，她否认：“没有。”她甚至没见过那个家伙，何来的喜欢？她觉得洛修可能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然后他就问：“那你喜欢的是我？”

    段流流感觉自己被下套了。

    正当她郁闷时，前方有声音传来。

    “哥。”

    这人声音爽朗轻快，少年感满满的。

    洛修第一反应就是站起身，把段流流挡在身后：“别叫我哥。”

    少年'哦'了一声，“那…学长，你能借点钱给我吗？我没有人民币。”他刚从国外回来，身上的钱都是外币。

    “没带钱，”洛修赶他，“自己出去银行换。”

    “行吧，”少年慢慢转身，目光还在看洛修，他看到一只白嫩的手扯了扯他哥的衣角。

    洛修握住段流流的手，眼神不善得目送他远去，最后消失在拐角。

    段流流这才'现身'，但她已经看不到那个声音好听的少年了。

    “段流流，你还看？”他捏她下巴，把她脸转过来，“我不好看吗？”

    好酸的味儿，他吃醋了：“再看我就把他丢回老家。”

    段流流无意的、却很欠揍得接了句：“他老家在哪？”

    洛修炸毛了！

    面试活动四点半结束，洛修四点四十八分才让段流流从他的私人休息室离开。

    她五点半要去北郊医院，没告诉他，幸好洛修也没空，他要先安排好他那个横空出现的弟弟的衣食住行。

    签完字，段流流去看陈娟最后一次，她穿了束缚四肢的安全衣，人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一动不动，在看天花板。

    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碎碎念得没完。

    段流流走近，她就安静了。

    “你好自为之。”其实这个女人也挺可怜的，段流流不是原主，对她没什么感情可言。

    这大概就是陈娟的结局。

    段流流转身要走时，陈娟突然出声：“你不是我亲生的，你是仇人的孩子……”

    段流流站住，回眸，想问些什么，她却失控了。

    在床上挣扎、发疯：“小雨，把小雨还给我…我的小雨啊…”

    听到动静，几个护士跑进来。

    “段小姐，麻烦你先离开。”

    段流流被护士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