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想什么呢？”曹瑞岑碰了一下林星微，低声问道。

    林星微回过神来，看向母亲，“母亲，袁夫人好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忘了她之前污蔑阿玑了？”阿岑憎恨道。

    侯夫人喃喃道：“失子之母发疯是可以理解的，可怜的是她死了儿子，丈夫还对她不疼不爱，这才是她可悲之处。”

    林星微点点头，“从前袁夫人能在袁家站稳脚跟，完全是母凭子贵的缘故，现在她心怀怨恨，别说她夫君袁曷了，就是连一向对她好的嫜父袁丞相怕也容不下她了。”

    侯夫人也道：“无毒不丈夫，今日你外祖父和皇后在朝堂上替袁家说话，留袁亮一命，实是卖袁丞相一个人情，到了家里，袁丞相定会从严处置的。”

    “那会怎样？”阿岑睁大了眼睛，惊问道：“袁丞相会暗暗了结他们？”

    林星微手在袖中暗暗磨搓着龟壳，轻声道：“袁夫人今日在朝堂上疯癫无状，碍着旁人议论，袁家人不会明着动她，袁夫人到最后怕会落个自戕的结果。还有袁亮，袁丞相不会让他去充军丢人的，会亲手料理了他。”

    侯夫人瞪女儿一眼，警告道：“莫要胡乱猜测！”

    阿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岑问道：“袁丞相若真这么心狠，那关行云呢？袁丞相会不会暗中害了他？”

    林星微警惕的看了眼母亲，轻轻摇了摇头，在曹瑞岑耳边压低声音道：“不会，袁丞相收拾袁亮，是为了自家脸面，若是再杀了关行云，反倒会落人话柄，索性让孽缘的根源袁亮背下这口脏锅。”

    阿岑幽幽地道：“但愿如你所言，关行云能保住一命。”

    ……

    三驱马车才在丞相府门口停稳，袁亮就哀嚎着扑到马车上。

    “父亲，父亲，救救我，我不想被充军，我这一走，您就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父亲啊……”

    仆从放下梯台，袁丞相沉着脸从马车上下来，袁亮要扑上去哭求，被两个仆从按着胳膊拦下。

    丞相大人提了提衣衫，冷声道：“押他进来，别在门口丢人现眼！”

    到了自家院中，相府大门一关，袁丞相这才狠甩了袁亮一个惊天响的耳光。

    “要不是你这逆子满嘴谎言，老夫不至于今日在朝堂被满朝公卿亲眷嗤笑！”

    “老夫问你多次，你皆信誓旦旦地跟老夫保证说关行云与你没关系，还要老夫将那么多人叫来看滴血验亲，你害的咱们全家出了这么大的丑，还想让老夫救你？”

    “老夫恨不得将你这逆子碎尸万段！”

    袁亮捂着被打疼的脸委屈巴巴地辩解道：“父亲，我明明已经给太子三箱黄金，太子说他会让陈御医关照的，谁知、谁知陈御医没有帮儿子。”

    袁丞相惊得霎时瞪大了眼睛，“你还敢向太子行贿？”

    袁丞相扶着胸口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继续喘息地问道：“你还有没有其他事瞒我？”

    袁亮颤颤地想了想，“皇后……皇后说即便澄儿死了，袁苏两家依旧是姻亲，说会让苏玑抱着澄儿的牌位嫁过来，皇后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快些说！”

    袁亮发抖得厉害，继续道：“皇后说看在袁苏两家是姻亲的份上，她和太子会救儿子一把，把儿子彻底从这件事里摘出来，还让儿子也为太子效效力，儿子就把咱家的兵符偷偷给太子了……父亲也同皇后、太尉他们亲近，儿子以为父亲愿意的……”

    “我愿意个屁！”袁丞相一个耳光打过来，袁亮掉了两颗牙。

    袁曷不动声色地走过来，顺手从一个家仆手上拿过扫把，狠狠一扫把杆敲在袁亮的背上，还不解恨，又是一通乱打。

    袁亮求饶着抱头鼠窜。

    “怎么死的不是你，你还想害死我们全家，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我今天就打死你，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竖子！……”

    袁曷直到打累了才喘着粗气停下。

    “那你就打死我吧，打死我就不用去充军了！”袁亮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缩在地上哭着道。

    袁丞相大口喘息了几下，缓过了心神，指着袁亮道：“我们袁氏一族险些毁在你手里！……你不要在此跪着了，随我进来。”

    袁亮战兢兢地跟在父亲身后进了屋，屋门一关，袁丞相坐在席垫上，心平气和地招呼袁亮跪到眼前来。

    父亲不生气比生气还让袁亮胆颤，他发颤着往前跪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大喊，磕头如捣蒜，“父亲饶命，父亲饶命！”

    “今日之后，为父在朝堂里外无脸见人了……我从未要求过子孙们好学上进，只求尔等平安顺遂度日，不成想教导出的子孙们不讲人伦、纨绔风流、好色妄为！”

    袁丞相又哭了，抽泣道：“是为父的错，为父驰骋宦场辛苦万分，就想让子孙们过得轻松些，不成想将你们都惯坏了。”

    他不慌不忙转身从背后的柜子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放在酒壶，轻轻晃了两下。

    继续道：“澄儿死了，为父就不说他了……我们阖族这么多人不能因为你就不出门见人，你不想去充军那就罢了，与其让你充军让人笑话，不如今日就喝了这觥酒，替我们袁氏一族挽回一下脸面。”

    “父亲，父亲饶命，儿子愿意去充军，儿子明日就启程去边关，不不，现在就去，我现在就走……”袁亮又咣咣磕了两下头，起身要开门要出去，门从外头锁上了，怎么也打不开。

    “父亲，父亲！”袁亮又四肢并用的爬了过来，脸埋在地上继续磕头哀求，“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儿子再也不会自作主张了，求父亲放过儿子，儿子错了，真的知错了……”

    “他一个太子，陛下没叫他去上战场打仗，他问你要虎符做什么？你不想想？”袁丞相痛苦地问道。

    丞相愤而一拍案，圆眼怒瞪，“他这是要造反！”

    袁亮这才恍然大悟，急忙连忙告饶：“父亲，儿子错了，儿子这就将虎符要回来！”

    袁丞相继续道：“你大多的脸，太子会见你？即便是为父去要，他也未必肯归还。你若未向太子行贿，即使今日阖族脸面丢尽，你还有的活，现在我们袁家成了太子的帮凶，你是拉我们阖族下地狱！”

    “父亲，父亲，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您饶了我！”袁亮绕过矮案，爬到袁丞相腿边，哭着磕头。

    袁丞相心情沉重，双手颤抖地举起酒壶将毒酒倒进了觥中，递向了袁亮，悲伤哽咽地道：“起来，将酒喝了，为父就原谅你。”

    ……

    袁曷拄着扫把愣愣站在院中，听着父亲房中弟弟的哀嚎无动于衷，好一阵后哀嚎声没了。房门大开，父亲身影苍凉地从里头出来。

    两个仆人当即跑进了屋，没片刻盖着白布的袁亮被人抬了出来。

    两个婢子慌慌张张的跑向袁曷，急道：“不好了，老爷，夫人服毒自尽了……”

    袁曷还没回过神来，袁丞相扑通一声从高台上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