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的黄昏
繁体版

第八章 展帘亭亭如盖矣

    山上冒出袅袅青烟,呛人的刺激着人的感官。

    早上天亮的时候,林榆栀和刘萍做好早饭后,便收拾东西准备去田里整理庄稼,早饭都是带到田里去吃,林榆栀一般上午帮着刘萍在农田里种收庄稼,下午就在家里歇息。

    正巧林榆栀的家和赵铭的家相隔很近,林榆栀背着背篓路过赵铭家的时候,就看见她小脑子瓜下无神发呆的模样。

    “妈,我看到我朋友了,昨天和你说过的那个女生,我去和她打打招呼,你先过去。”

    说完推开围栏前的栅栏木门,放下背篓,兴冲冲的跑过去找赵铭。

    赵铭从刚刚林榆栀讲话便回过神来了,从窗户上伸出头看她。

    “你和你妈妈要去农田吗?”声音相当的嘶哑,比昨天严重多了。

    “对啊!你吃药没有啊?这声音也太哑了吧!”林榆栀站在窗前问赵铭。

    “我吃药了,但还没见效,可能得哑几天了。”赵铭扯着喉咙说道,疼痛感如同抹了辣椒在喉咙一般刺痛。

    林榆栀问赵铭今天打算做什么,赵铭一时半会没答上话,林榆栀想着她也没什么事情做,便问赵铭要不要和她去田里看看,又考虑到她感冒的事情,害怕到外面吹风会加重病情。

    赵铭倒是没想那么多,和林榆栀说:“我感冒已经转移到扁桃体发炎了,每次感冒都是这样,也不用太担心,只要吃了药过几天喉咙就会消肿了。正好我没事情做,出去运动一下也好,你等我换个衣服就来。”说完就跑到楼上套个外套和林榆栀出门了。

    当程知言晃荡在这附近的时候,自然没碰上赵铭。

    赵铭对于林榆栀还是有好奇的,现在正值九月开学季,按照她的模样,应该年龄和她相仿甚至更小,这个时候不在学校待着,应该和家里脱不了关系。

    但她不想过多询问别人,就像别人询问她的事情,她也会不开心一样。

    倒是林榆栀主动开启话题,在这农家小道上增添了不少色彩。

    “镇上读书的孩子都已经开学了,我六月份的时候刚刚通过高考,考上了市里面的大学。但是我家里没钱,我爸觉得一个女孩子不应该再读书了,我就没机会去上大学。你是在上大学吗?真的好向往大学。”

    赵铭看着她流露出来的神情,低头看了看她们步调不一致的地面。

    “嗯,不过我家里有些事,先暂时休学了。”

    赵铭心想是不是需要安慰她一下,却又惆怅不知如何安慰,我果然不会安慰别人,赵铭心想。

    为了转变气氛,赵铭难得的想到话题:“你和黄栖蔚是同学吗?”

    林榆栀收了收情绪,呼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她也刚来不久,具体原因不知道,听镇子上的人说,她考上了名校呢。前不久我去诊所帮我妈取药的时候认识的啦!她父亲也是来诊所帮忙的,不然以前这里只有一个老医生,他们父女俩感情应该很好吧,又这么善良。”

    林榆栀发现赵铭跟不上她的步伐,特意调慢步子,配合着她的节奏走。

    ——田间青稞

    农田里秋黄灿灿,青稞挺立的从地里拔起来,茂密的填充农田。秋风阵阵,随风舞动,秋色的海洋下舞蹈出一支如蝶轻盈的麦浪乐章。

    待收割的青稞足足有一米高,要是走在其中,指不定会被清一色的灿黄迷了眼,而找不到出路。

    林榆栀到了农田便开始忙活了起来,和她母亲相互配合着。

    赵铭光顾着看田里的青稞,原本是站在土道上,一个没注意,摔了跟头到田里面。

    她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滚进青稞丛中,周围繁茂的橙色让她大脑一阵懵。一头扎进了土里,硬生生的砸在一颗小石头上,痛的她不自觉闷哼了一声。

    林榆栀和刘萍听到声音后跑过来,张望了半天才从青稞丛里面发现滚进去的赵铭,连忙拨开青稞把她拉出来。

    刘萍看着这瘦瘦小小的姑娘,额头青了一块,心想这孩子在家里应该也没怎么受过苦,赶紧拉着她到农田较远处的草棚屋下休息,问她要先回去还是在这里待着。

    赵铭被她们从地里面捞起来的时候,感觉头上火辣辣的疼,一只手捂着痛处一直没说话,等她们拉她到草棚坐着问她的时候,疼痛感才稍微减少了一些。

    她心想自己过来看别人农田,还不小心惹了事情,这时候不适合直接走掉。便抿了抿嘴说道,“没事,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等会一起回去。”

    天空皱起了眉头,乌云密集的拾掇,环抱在青山之巅,戎稠的丝雨有预告般的嘶叫,风也不甘示弱的扬起旗帜,呐喊着山雨的降临。

    林榆栀瞧见天空的预警,三人就收拾背篓和东西打道回府。等到了镇上之后,赵铭额头上彻底肿起了一块青包,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打了一拳。

    ——遇景似景

    程知言上午在小姨店里坐一上午,光一上午桌子便有许多烟蒂,有一搭没一搭的翘着二郎腿。

    快要到中午的时候,便瞥见赵铭小小的人跟在一个高个子女生后面,怀里揣着用布包裹起来的东西,看样子应该是餐盒之类的东西。

    再走近点,赵铭拐过那个街道的时候和程知言撞了一下眼神,程知言这次没移开,直勾勾的盯着她,又或者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额头上的包。

    赵铭抿了抿嘴,心想他肯定是在嘲笑她。面无表情的翻了一下白眼,像是和他说了声“哼”,随后走过店门口。

    程知言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等到她豆大的背影消失在街口,他都没回过神来。

    先去吃个饭,看样子下午会下雨,她下午定不会离开镇子。程知言心情有了些转变,扯了扯有些遮住眼睛的刘海,打电话让小姨过来守店。

    他在镇上没有代步车,来镇上的时候很匆忙,再加上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平时就用小姨家的破三轮车来代步。

    下午绵绵细雨如约而至,恰似提前预约,只是笼罩青山的乌云沉沉的欺压灯塔,天色相交处共连一线。

    ——云中雀见悲

    赵铭和刘萍、林榆栀母女俩告别后,回到家看见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呛鼻的烟味缭绕在小屋内,咳嗽声和翻炒的声音让她开始有些烦躁。

    上午去农田里的时候,她坐在草棚里看着刘萍忙上忙下,为了躲避灰尘而用外套包裹住头,汗涔涔的任由背篓压着腰背。

    她不愿和母亲一起上山就是不想看见这些场景,母亲小小的背承受了太多的烟雨苦楚,数不尽的人世踌躇,她都有一份过错和责任。

    下午和母亲说要去林榆栀家里玩,母亲也没拦着她,这几日见她交了朋友,做母亲的心里还是高兴的,出门前叮嘱她带伞,还有些出门注意安全的话。

    等到撑着伞出门的时候,程知言正骑着三轮车颠簸在街道。程知言吃完午饭后发现细密的小雨开始下落,不得不咬着烟淋雨回去。

    望见街头对面三轮车上的程知言,赵铭咬咬牙往前面跑去。

    “喂!喂!程知言!”她顶着沙哑的喉咙在伞下吼着,疼痛感席卷而来。

    程知言本来想着下雨准备先回去拿伞,听到沙哑的叫声赶忙往回开。

    “上车,给我打伞。”程知言望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说道,盯了盯她的黑伞。

    赵铭跳上三轮车,看着有些潮湿的后座,歪了歪头坐了下去。

    程知言发现她脸上多了些表情,平日里盯着她眼睛的时候,感觉是一滩死水,很静。

    今天盯着他的时候有怨气,而且眼神总是在闪烁。程知言把烟头扔下烟头,坐上驾驶座,赵铭坐在后座前排,倒是有一部分的伞打在他头上,只不过很少。

    她愿意分这一小半的伞给他,他也挺开心的,程知言想。

    “既然有伞了,那就不回去了。想去哪?”驾驶前方传来程知言的声音,伴随着三轮车的轰鸣声。

    “你想带我去哪?”赵铭反问到,有些无神的盯着程知言的后脑勺。

    程知言没说话,骑着三轮车颠簸在街道上。

    风疾驰在耳边,赵铭望着行驶的前方感受风的温度,凉爽而又自在。

    风,是自由的吧。

    十几分钟之后,便开到了练车场附近,程知言熄火将车停在路边。

    赵铭跳下车来,撑着黑伞走到他旁边。

    “玩车?我有驾照”赵铭盯着他,眼神里还带有些杂质的怨气。

    “张开手。”程知言把手里的一串钥匙拿给她。

    “别弄丢了,里面有三轮车和我房间的钥匙。”程知言看着黑乎乎的大伞,想着要是他们站在一起,她反而不能给他打伞了。

    “那要是丢了,你想怎么办?”赵铭撑着伞不动,意识流的问到。

    “那你赔我好了。”程知言弯腰钻进她的黑伞,平视她的眼睛说。

    “今天星期五,教练带考生去考试了,我认识这边的教练,有需要会过来借车。”说完离开她的视线,进店和教练交谈起来。

    赵铭只是感觉,落在她眼里的巨大人影离开她的视线,小雨轻轻的撕咬她的伞,她清楚的听到雨滴的声音,滴落在地下。

    取了辆老旧的破教练车出来,车头印着大大的教练两个字,程知言咳了一声,喊道:上车!

    赵铭关了伞坐上副驾驶,浓烈的汽油味让她咳嗽起来,程知言摇下半截车窗,任由秋风袭来。

    他敲了敲窗户,“把安全带系上。”赵铭这会儿没说话,系上安全带后看着方向盘。

    程知言突然熄火了,折了这大拇指,“你来开?”试探到。

    “想开,不认路,下次吧。”赵铭叹了口气说。

    “不怕我?”程知言能够感觉到她并不排斥他,甚至有一种莫名的依赖感,只是她不太善于表达,又或者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

    程知言凑近她,侧身问到淡淡的药味,交杂着糖果的味道。赵铭抿了抿嘴,推了推他。

    “你几岁?”

    “问者先答。”赵铭推了他,但是没能推开,但他稍微拉开了些距离。

    赵铭能够闻到夹杂着凉风带着烈性的烟味,眯了眯眼,回想起某一段时间,家里烟雾缭绕,从一开始闻着刺鼻的烟味到熟悉,接受的烈性烟。

    再到后来消失殆尽的烟味,最后出现在她手上。

    程知言见她眯眼睛,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烟尘滚滚的消失在了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