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雨无言地催动符阵运转，江闻颂想再说什么，却感觉自己一阵脱力。

    周围无数吞蛭一扫而空之后，这个符阵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运转越来越快。

    江闻颂也惊觉自己脱力的根源是心口有一股股力量被抽到符阵中，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自己血液与呼吸都被牵引出体外。

    “卧槽里的，我以为你就是想拿走那个什么破比阵髓，你开口咱俩商量一下怎么拿出来，能拿出来我就给你呗，但是这是要干嘛？”

    辰雨咬了咬牙，没有回答。

    回答他的是另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封国以封祸之功立国，至百年前为京畿门户。时局板荡，一国累卵，可叹此后封国要以阁下人祸之力护国了。”

    “人祸先生，又见面了。”声音的主人走到了符阵前。

    “是你？”雨中，透过符阵光膜和江闻颂说话的，是几日不见的封国国君。

    “人祸先生，又见面了。”封国国君稍微乔装了一下，一身黑衣黑面罩，此时摘下面罩，对着阵里的江闻颂假笑。

    “这个什么阵法是你和辰雨串通安排的吗？”

    “串通说不上，顺水推舟罢了。”封国君拨开几绺被雨水浸湿垂到眼前的发丝，继续说道：

    “封城之围之前，先生找上我说可以以清尘为人祀招祸以退救王联军，后来先生说要将人祸留在我封国三十日，我就感觉这是天意。”

    江闻颂记得封国国君口中的清尘是封国王储封清尘，也听说自己来到这里是献祭了封清尘，所以内心总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王储有点愧疚。

    “断帝之日至今，封国因为毗邻这断帝之障，被大国欺凌被强者觊觎，苟延残喘至今，国将不国，现在我封国最需要的，就是能护国的力量。”

    “所以你知道我要来断帝之障之后就和辰雨串通，就是为了布置这么个阵法，把我变成你们的护国的祸？”江闻颂似乎听明白了他的计划。

    “你？”封国国君笑一声，“抹去你的意识，完全掌控一个古来罕见的人祸纵观这个世界也没几个人能做到，但是封国以封祸立国，所以是有其他办法的。

    “封国所封印的祸，人祸先生可曾听说？”

    眼看封国国君要开始讲故事，江闻颂心急如焚，因为他明白的感觉自己的力量都流入这个符阵，但眼下无可奈何，尝试运转的功法，刚显现出威能，也都被这个诡异符阵吸收。

    封国国君没管江闻颂的心理活动，自顾自的说：“封国封印的祸，是一群愚民所祭祀的大兽祸。”

    “一群愚民为祈求兽祸庇护，四处掳掠幼童献祭，兽祸呢，因为幼童味美，远胜成人，所以心安理得享受愚民的祭祀。”

    “有一天啊，封国的开国之祖，发现自己的儿子不见了，四处打听，才知道在自己外出的时候，儿子被这群祭祀兽祸的愚民掳去献祭。”

    “他得知之后大怒，凭借自己超凡的天赋，修炼短短三日，斩杀兽祸，救回儿子，并以自己斩兽祸的经历，总结出一套针对祸的功法，曰《封祸全录》，中州皇室因为欣赏封国先祖的勇武与天分，划了近京畿的一块地作为封地，让封国先祖于此建国，便是封国。”

    “你这故事也太老套了。”江闻颂吐槽到。

    封国国君一声轻笑，说：“确实，但这只是封国民间流传的建国轶闻，实际上，封国先祖修炼三日并非修炼自己。”

    “而是开发一种秘术，那秘术能让祭品反过来吸收受祀者的力量。”

    “并不是所有东西，都配享受祭祀。”

    “所以本来早就成为兽祸腹中饱餐的小儿子，反而吸收了兽祸转生。”

    “中州皇室给封国的封地，也是为了看管那个继承兽祸之力的幼童。”

    “你的意思是？”江闻颂从封国国君的讲述中咂摸出味了

    “封清尘是祭祀你的祭品，只需要再用这封国祖传的秘术，就能让清尘吸收你人祸的力量复活。”

    “以后清尘就能以人祸之力，护我封国万代长存。”

    “甚至在这乱世中，能让整个中州改姓封，也未可知。”

    “哈哈哈哈……”

    江闻颂听着封国国君一副反派得逞的狂笑一阵反感，道：“那我倒要问你，你口口声声说要以祸护国，连你国度半日脚程的小村一十三口人都没护住，怎么护你封国七城之地？”

    “我封氏所立之地，就是封国。乱世之中，国民生死，自有天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喏你听到了吧，你要帮的这个国君不过是个利欲熏心草菅人命的封建毒瘤罢了。”江闻颂转头对辰雨说到。

    “吾不是要帮封国君。”辰雨声音微弱，很明显运转这个符阵对她消耗甚巨。

    “辰符师当然不是为了帮我，她于中州游历，又多在断帝之障徘徊，几年下来和犬子清尘交情颇深，如今清尘有复生希望，人祸就不要乱辰符师心绪了。”

    “真的吗？”

    江闻颂听辰雨说她游历中州却在封国这个小国呆了几年本就奇怪，联想到自己在封城里不少人因为封清尘敌视自己，想必封清尘这种地位与品性，与辰雨早已熟识。

    而自己与辰雨相处时她明显刻意回避封清尘的话题，让江闻颂隐隐察觉辰雨断帝之障之行可能就是事关封清尘，但他却想不到辰雨会为了封清尘害自己性命。

    “...复活清尘是吾日夜所想，但害人祸先生性命非吾所愿。尤其是几日下来，人祸先生心性纯良...”辰雨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符阵不但吞噬江闻颂的力量，连辰雨的灵力也在急速透支。

    “不必自责辰符师，清尘立志救天下万民，辰符师不是也引为知己？待清尘带着人祸之力重生，携辰符师这种古来少有的符术天才，那你们宏愿指日可待。”

    “放你娘的屁，现在用你儿子绑架辰雨，等你儿子变成人祸活过来，你还要用老子的身份绑架你儿子，说到底不还是你他吗的惦记你一国之君权势。”江闻颂直接骂到。

    封国国君却也不恼，悠悠开口到：“权势？封国一国七城，我说好听点是国君，实际上在别人眼里就是一群流民头子。”

    “为了不被那些大国吞并，我和使者一起出使各国的时候，都是给那些国君的优伶鼓乐，还陪着他们豢养的走兽缠斗，摇尾乞怜来给真正的国君取乐，他们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有权势。”

    “我和你说的小林村的村夫一样，不过是这个乱世的一条狗罢了，只是我手底下还有一群更惨的狗。”

    “你说我想要力量保护这群狗，去改变这个世道，我有什么错？”

    封国国君很平静的说完，江闻颂反而哑口无言。

    自己是文明社会养尊处优养出来的米虫，对于乱世种种毫无发言权，但这时他胸口什么东西震了一震，“这是，小和尚的佛骨金莲？”

    江闻颂突然想起来水天和尚一言一行，开口对封国国君说到：“我认识真正想改变这个世道的人，是个理想主义者，而不是用这个世道作为自己作恶的遮羞布。”

    这话也是说给辰雨听的，毕竟自己现在命算是捏在辰雨手里。

    “不用吵了...”辰雨虚弱的声音传来。

    江闻颂看向辰雨。

    她面如金纸，唇如覆霜，但非常坚定地说：“吾说过江先生不会死，就一定不会死。这是吾的符阵，即便运转的是他封国的秘术，但这个阵法的主人是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