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潇祺静静地坐着，一层接一层地打开套娃，然后将它们放在茶几上。

    “果然，忘不了呢。”

    刘潇祺叹了口气。

    “叮咚。”

    “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吗？”

    刘潇祺走过去开门，可是开门后的景象，却让她傻了眼。

    孟方舟敲门的手刚刚放下，笔直地站在她的面前。

    “方……舟？”

    “那个名字……”孟方舟顿了顿，叹了口气。

    “算了，这里就咱们两个了。”

    “嗯。”

    刘潇祺轻声答应道。

    “要进来吗？”刘潇祺问。

    孟方舟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踏进屋子，坐在沙发上。

    他微微抬头，看见放在茶几上的套娃，嘴角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已经拆开了啊……”

    刘潇祺脸微微一红。

    “喜欢吗？”

    “喜欢。只是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个约定。”

    孟方舟欲言又止。

    “谢谢你能原谅我的任性。”

    刘潇祺的话，让孟方舟思绪万千。

    “为什么，你觉得受害者是我啊……”

    声音很小，刘潇祺并没有听到。

    刘潇祺也缓步移至孟方舟身边坐下。

    孟方舟猛地回头，对上了刘潇祺的眼神。

    她的眼神那么天真，以至于被欺负了，还认为是自己的错。

    “明明是我，伤害了你。”

    孟方舟的眼里含着泪水，一脸愧疚地看着刘潇祺的额头。

    那是一条约一拃长的伤疤，也许是时间久了的事，伤疤已经不再清晰，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发现它存在的痕迹。

    “没什么。换位思考下，如果当时是我的玩具被踩碎，也会生气的吧。”

    ………

    回忆，源远流长。

    那是初三下学期的时候。周六，三人又聚在了一起玩。

    从孟方舟搬到新家算起，已经过了快三年了，他也早已和小区里的孩子混熟，几人也经常再一起玩。

    不过这一天，其他人又阴差阳错的各自有事情，结果又是孟方舟、刘潇祺和白晓茹三人在一起玩。

    白晓茹是众孩子的中心，聚在一起玩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会给她特殊照顾，给予或明或暗的帮助。而刘潇祺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人气也自然不减。不过比起白晓茹，还是稍逊一筹的。

    听说孟方舟要单独和两人玩，所有人都羡慕不已。可是无奈事出有因，也不得不接受了。

    通过三年的玩耍，孟方舟对白晓茹的心态也有些变化。从之前的毫无感觉，竟慢慢地有些心跳加速。

    毕竟好看又彬彬有礼，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吧。

    只不过，孟方舟从来不表现出来。

    “好，两位，东西都带过来了吗。”

    刘潇祺一脸认真地看着二人。

    “当然。”

    孟方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上了发条的小人。

    “这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上了发条还能边走边唱呢。”

    说着，孟方舟转动发条，将小人放在地上。小人一步一步蹒跚地走着，同时发出悦耳的歌声。

    “诶，不错嘛。小茹，你呢？”

    “我家里只有这个。”

    白晓茹拿出一个音乐盒，同样转动发条。不多时，音乐盒就发出了更加动听的音乐。

    “好厉害，比我的清晰多了。”

    “没有啦。”白晓茹害羞地低下头。

    “确实不错，”刘潇祺嘴角上扬，“那么，该我压轴了。”

    刘潇祺神神秘秘地掏出一个大一点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一个套娃赫然出现在盒子里。

    “这是我爸的朋友出差带回来的，我爸就把它给了我。怎么样，厉害吧。”

    白晓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除了一个壳，还有别的什么吗？”孟方舟有点不服气。

    “当然有，不然为什么叫套娃呢？”

    刘潇祺将套娃一层一层地打开，每层都是一个整的套娃，而且外貌均不同，画的更是栩栩如生。

    “怎么样，很好看吧。”

    白晓茹小心地抚摸着。

    “确实，做工好细致。”

    “对吧。这么看来，我们的‘老物件’，不相上下呢。”

    孟方舟听到这话，明显地表现出了不服气。

    “哼，明明是我的更好。又会走又会唱。”

    刘潇祺听见这话，略微有些生气。

    “那，那我的还有好几个，还能分身呢。”

    这个年龄段的人年轻气盛，并不轻易放口。两人谁都不服谁，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白晓茹连忙劝道：“不要吵不要吵，和平共处和平共处。”

    孟方舟这才松嘴。

    “哼，看在白晓茹的份上，就饶你一嘴。”

    哪成想，刘潇祺听到这话，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放声大哭。

    “你，你们，你们都喜欢她，总是对我这样，欺负我……”

    孟方舟吓了一跳。

    “不，不至于吧，我……”

    “你，你也，你也欺负我，你也就喜欢白晓茹是吧。”

    白晓茹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什么叫我喜欢？还有，‘也’是什么意思，喂，你说清楚。”

    孟方舟猛地起身，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套娃，因为力气过大，套娃一下就飞了出去，擦过刘潇祺的额头。

    也许是在地上有石子，亦或是其他原因，刘潇祺被擦过的地方出现了一道伤口。过了一会，鲜血从伤口处留下。

    刘潇祺有晕血症，看见血的那一刻，刘潇祺瞬间停了下来，双眼微闭，倒了下去。

    “小祺！”

    孟方舟吓得不敢动弹。

    “快叫阿姨。”

    孟方舟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将刘潇祺的母亲叫了过来。

    ……

    好在，并无大碍，只是擦破了些皮。但是，其中有一小道伤口略微有些深，虽不至于破伤风，但也是主要伤口，还是做了十分细致的清理。

    “还好，只是划伤，小祺是看见血晕过去的。”

    刘潇祺的妈妈抚摸着女儿的额头，进而转头看向孟方舟。

    孟方舟全身发抖，不知所措。毕竟，他从没见过流血还晕倒的场景。

    刘潇祺的妈妈摸了摸孟方舟的头。

    “别害怕，阿姨不会怪你。但是，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不要再莽撞了哦。”

    孟方舟颤抖着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不要害怕。不过啊，你是男孩子，应该适当地让让女孩子，这样才能提现男孩子的责任感和胸怀，对吧。”

    这时，孟方舟的妈妈急忙跑了过来。

    “小祺没事吧。”

    “没事没事，小孩打闹擦伤了而已，小祺还晕血，没事的。”

    孟方舟的妈妈气不打一出来，抬手就要打孟方舟。

    “唉唉，孟方舟妈妈，不要打孩子，”刘潇祺妈妈连忙拦住，“和孩子说明白就行了，何必这样教育孩子呢？和他说明白，他一定会知错就改的。”

    孟方舟的妈妈喘着大气，恶狠狠地盯着孟方舟。孟方舟更是不敢抬头，眼泪一滴一滴地向下掉。

    “实在是对不起啊，那个，医药费……”

    “什么医药费啊，小擦小碰，只要适当消毒，养养就好了，真的没事。”

    就在这时，刘潇祺也醒了过来，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小祺，你醒啦。”

    刘潇祺和孟方舟的妈妈急忙过去。

    “嗯，我没事，就是头有一点点疼。”

    “小祺啊，阿姨替孟方舟向你道歉，这孩子就知道欺负人，你说，想让阿姨怎么收拾他？”

    刘潇祺摇了摇头。

    “不用，阿姨。我知道孟方舟是不小心的，我的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休息休息就好了。”

    孟方舟的妈妈露出感动的表情。

    “看看人家小祺，你小子多和人家学学。快，向人家小祺道歉。”

    孟方舟的妈妈一把拎起孟方舟。

    “对不起……”

    孟方舟低着头，向刘潇祺鞠了一躬。

    刘潇祺不好意思，连忙挥了挥手。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的。”

    孟方舟心里的愧疚感，在这时十分的沉重，像是一座大山，压的他喘不上来气。

    又交谈了几分钟，孟方舟的妈妈向两人告别，拎着孟方舟的衣领，给孟方舟拽了回去。

    ………

    “所以，阿姨后来，对你做了什么吗？”

    刘潇祺小心地询问。

    “我妈……还是把我打了一顿，还说，让我以后什么事都让着你。不过，我当时就觉得，我没有资格再面对你了。”

    刘潇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原来，后来你故意远离我，是因为这个。”

    孟方舟点了点头。

    “之后，白晓茹经常找我。刚开始是解释我不对的原因。但是，当她看到我身上被我妈打的痕迹后，便不再说了。”

    “之后你也知道吧，她经常找我，久而久之，我也对她有了一些特殊的感情。”

    听到这里，刘潇祺咬了咬嘴唇。

    发生那件事后，白晓茹和刘潇祺也单独说过一些话。

    那是初四寒假的时候了，白晓茹邀请刘潇祺到她家里写作业。写了一段时间，白晓茹便停下了笔，提议休息一会。

    “小祺，我……”

    “嗯？怎么了？”

    “你想知道，孟方舟现在怎么样了吗？”

    因为孟方舟很久没有和他们一起玩了，刘潇祺也很好奇。

    “他现在，性格完全变了，变得有些低沉，不过，也显得他更成熟了。”

    “这样吗……他还好吗？”

    “嗯，除了这一点，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了。不过，他还是不想和咱们一起玩啊……”

    “那件事，对他影响太大了。”

    刘潇祺垂下眼帘。

    白晓茹低下头，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一字一句地说：

    “我想，在毕业的时候，向他……”

    “……”

    白晓茹说完这句话后，刘潇祺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她。

    “你认真的？”

    “嗯，”白晓茹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想，成为他的心灵之窗，至少，我想让他不再悲伤。”

    这句话像根刺一样，扎进刘潇祺的心里。

    “啊，当然，这和小祺没有关系啦，只是，我想让他不要再陷入其中出不来了。他现在，尤其不想，不敢和你说话啊。”

    刘潇祺咽了咽口水。

    沉默，无尽地沉默。

    ………

    这些事，刘潇祺并没有和孟方舟说。

    孟方舟又回忆道：“初中毕业，白晓茹特别找过我。她，和我说了些语重心长的话。”

    刘潇祺微皱眉头：“那，你怎么回答她的？”

    孟方舟叹了口气。

    “我没有答应。”

    不知为何，刘潇祺有种释然的感觉。

    “虽然没有决绝地直指，但是我也拒绝的很明显。”

    “我的心依旧很沉重，已经不能放下任何人了。”

    孟方舟的话，让刘潇祺心头一震。

    “对不起。”

    孟方舟咬了咬牙，声音略微高了一点。

    “所以说，明明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你要对不起啊。”

    刘潇祺露出悲伤的微笑。

    “如果我不和你吵，你还会一直那样活泼，一直和我们一起玩吧。”

    孟方舟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低下眼皮，紧皱眼眉。

    “我……”

    此时，刘潇祺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孟方舟的头。

    “所以，不要再继续沦陷在那段记忆里了，并没有人一直怪罪你啊。”

    这句话，彻底击穿孟方舟心灵的最后一道墙，孟方舟泪流满面，哭出声来。

    刘潇祺环抱着孟方舟的头，一边拍着他的背。

    解铃，果然还是需要系铃人的啊。

    能解开孟方舟心锁的，也只有刘潇祺而已。

    但是这个道理，直到孟方舟和白晓茹再次见面时，白晓茹才得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