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冲看得目眦欲裂，心中一股愤怒直充脑门。

    “我数三声！”

    眼见蛮子骑兵逐渐靠近，李统心里也有些慌了，音调都变形有些尖锐：“一！”

    陈冲闭上了眼睛，面露痛苦之色。

    他答应过敖敦，要在苏洵回来之前守住杀虎关；但没想到不过几天过去，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疏忽，便酿成了这种恶果！

    “二！”

    蛮子骑兵更近了，李统的声音中散发出疯狂之意。

    陈冲身上生出一股无力感。

    就算是他不答应，陈沙被砍了，之后呢？

    城下这些乱糟糟的士兵，只会在蛮子骑兵的一波冲锋下被屠戮殆尽，到时候仅靠着杀虎关这么点人，能守得住吗？

    六七百的蛮子，用手指头想都知道，里面会有多少的武修！

    上回仅仅是两百多蛮子，三个蛮子武修就差点攻下了杀虎关，这下翻了三倍！

    虽说城里有七八个镖师，也算是武修，但他们毕竟不是士兵，单打独斗或许够用。

    但真上了战场，他们真的能比得上士兵们吗？

    一切都是未知数。

    陈冲在这一瞬间想了许多。

    关墙下的李统神色越发疯狂。

    “三！”

    他大吼一声，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眼见就要对着陈沙砍下！

    陈冲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开门！”

    ...

    赫努连连手下的骑兵来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经过几天太阳的暴晒，暴雨在草地上留下的泥泞早已不见。

    坚硬的地面加上柔软的青草，形成了最适合马儿狂奔的场地。

    一匹匹战马在主人的鞭策下发挥出了全力，奔腾的马蹄像是擂鼓又像是闷雷，隆隆地击打着地面，由远及近，裹挟着让人凛然的杀气冲锋而来。

    “可和赛（冲锋）！”

    一声响亮的呼号声响起。

    数百柄马刀齐齐亮出，湛蓝色的刀光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温润，带来了死亡的旋风。

    关墙的陈冲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他已经顾不上关下惊慌失措的士兵们。

    “弓箭手！放箭！放箭！”

    陈冲大声呼喝。

    关墙上的弓箭手双臂颤抖着把箭矢搭在弓上，然后看着呼啸而来的蛮子骑兵，哆嗦着手软绵绵地射出一箭。

    软绵绵的箭矢能有什么杀伤力呢？

    从关墙上落下的箭雨——如果这还能算作是的“雨”的话，最多只能算是润物无声的春雨——扎进了奔腾的骑兵队列之中，除了一两个不幸被射中眼窝的要害的倒霉蛋之外，更多的只是刺穿了骑兵们的皮甲，只造成了轻微到几乎能忽略不计的伤势。

    “箭雨”丝毫没能阻拦住蛮子骑兵们冲锋的脚步。

    赫努连连在远处勒马停下，快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他万万没想到，天底下还能有这样的好事。

    乞石烈身陨也没能攻下的杀虎关，竟然在他带着人马赶来的时候，发生了骚乱！

    堵在门口的那一百多号惊慌失措的面孔，相互推搡踩踏着往关里逃命。

    “这是天赐良机！”

    赫努连连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直接下令全速冲锋。

    众所周知，骑兵的特长是来去如风，超高的机动力带给他们的是无与伦比的冲击力，配合上骑术精湛的骑士，那就是撕裂敌人阵型，吞噬敌军的杀人机器！

    但再怎么说，杀人机器都是肉做的。

    当“肉”撞上坚固的、由坚石和巨门组成的城墙的时候，也只能徒然在墙上“撞”出一抹血花，像是拍打礁石的海浪般突然无力。

    然而，当“礁石”上出现一条裂缝的时候...

    凶猛的骑兵，以极小的代价，越过了关墙上弓箭手射出的箭雨组成的封锁线，朝着关墙下惊慌失措的士兵们冲了过去！

    一时间，原本就慌乱不已的士兵们，更是惊惶失措。

    窄窄的城门像是天堑，所有人都奋力地往里面挤去，努力抓住越过“天堑”后的那一线生机。

    甚至有人不惜拔出了长刀，对着昔日的同袍砍了下去！

    只为能给自己开辟出一条越过天堑的生路！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陈沙被人群裹挟着，双腿努力踩住地面，保持身体平衡，不让自己在这拥挤的情况中倒下。

    一旦倒下，上百双脚从身上碾过，结果不亚于被人装在麻袋里扔到骑兵们奔腾而过的道路上。

    四处都是慌张的喊叫声，夹杂着愤怒的嚎叫，到处都是红着眼睛的士兵。

    在生死的面前，他们选择了让自己生，让别人去死。

    由于本身就被带到了前面，陈沙很幸运地被人群“带”进了城门里。

    跟他同样幸运的还有李统几人，他们也是站在前面的那帮人之一。

    “关门！关门！快关城门！”李统大声叫喊着，声音尖锐的像是某种被阉割了的皇家奴仆。

    陈沙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城门中挤成了一片，百多号人拼命的把同袍往身后扒拉，然后自己拼命朝前冲。

    但也正因为此，除了他们这些“幸运儿”之外，更多的人被卡在城门外艰难前进。

    而蛮子的骑兵却不受束缚，他们风一般地冲了过来，为首的几名蛮子骑兵高高举起了马刀，一道寒光划过，一名汉军的大好头颅便飞起。

    只不过短短一瞬间，跑在最后面的七八名汉军被成了无头尸体。

    从脖颈中喷涌出的鲜血像是喷泉，给陈沙视界中的城门洞中，涂抹上一层浓郁的血色。

    而在稍远处，更多的蛮子骑兵出现，他们高举的马刀像是一柄柄收割麦子的镰刀，骑兵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残忍笑意。

    只不过他们即将收割的不是麦子，而是汉军的头颅。

    “关门啊！快关门啊！”

    李统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凄厉无比，夹杂着恐惧和惊惶，像极了陈沙以前杀鸡的时候，被扼住脖颈的鸡惨烈的鸣啼。

    陈沙摇了摇发懵的脑袋，终于从无谓的幻想中回过神来。

    “来不及关门了。”陈沙想道。

    根本来不及了，蛮子骑兵带来的恐惧会直接冲垮堵在城门中的士兵，然后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入杀虎关里...

    决堤的洪水是挡不住的，它会冲垮一切人造物，淹没所有，屠戮一切...

    “必须在这之前加固河堤！”

    陈沙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