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说的他是指谁？”

    陈若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此间的奴仆。”刺客简洁明了地回答。

    陈若澄有些奇怪：“奴仆？”杀了奴仆就能脱困了吗？上面不是还有主人吗？

    刺客显然会错了意：“怎么？你觉得我们俩现在的状态可以逼出沙狱主人来吗？若是他来了，我们直接跪在地上乞求灰飞烟灭，已经是最仁慈的结果了。”

    陈若澄看着监狱的栅栏，仔细地打量细节，想要找到门在哪里。

    刺客看出了他的意图：“别找了，没有门。沙仆想怎么进来就怎么进来。”

    “杀了沙仆可以出去？”陈若澄当然可以推测出沙仆可以自由出入。之前刺客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显然就是被后“投放”进来的。此间主人可以轻易地办到这一点。

    只是沙仆能进不等于他们能出。

    “沙仆一死，流沙监狱崩溃，我们就将重返元界。”

    陈若澄听不懂这些个新名词：“元界？”

    “就是现实世界。流沙监狱在三界之外。”

    陈若澄皱起眉头，觉得这套逻辑恐怕太简单了些。此间主人既然可以一个拘仙令，把他们从现实世界抓到这里来，强大到可以跨越空间。那么就算他们杀了沙仆夺路而逃，别人要再把他们抓回来也不过是扯一嗓子的事。

    刺客看着陈若澄踌躇的眼神，像是猜出了他的意思：“此间主人不会专门出手对付我们的。否则他不会不现身。应该是我们刚好撞上了沙仆例行巡检。”

    说完又想了想，补充说：“很大可能是这样。”

    陈若澄稍稍安定的心又悬了起来：“若是恰好遇到了很小的那种可能呢？”

    刺客瞪着他，沉默良久：“那就等着在这里灰飞烟灭吧。”

    陈若澄微微颔首，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意思。

    刺客自己却按捺不住，又说：“相比之下，灰飞烟灭算是好的结果了。”

    “还有更差的？”陈若澄有些经受不住这样的恐吓了。

    “永远被拘禁在这里，不死不灭，在方寸之间不得逃出。”刺客这么说的时候，狠戾的脸上自己都浮现出一丝畏惧。

    陈若澄也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看向栅栏。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红日黄沙，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是在月夜被拘到这里来的，现在已经到了白天吗？

    他又转向刺客，面带疑惑。作为一个宅男，可不大喜欢与陌生人沟通。尤其不久之前还想杀他的陌生人。还是想杀两次。

    只是刺客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总不能次次猜出他想问什么，只说：“养精蓄锐吧。运气不好，沙仆十多天以后再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十多天？”陈若澄惊得大声说，“十多天人都饿死了。”

    “不会饿死。甚至根本不会饿。不会饿，不会渴，也不会困。因为这里关的只是我们的魂魄，肉身还留在元界。”

    陈若澄上一个念头还在惊讶于这样被关十天的难捱，后一刻就意识到一个更大的麻烦：“肉身留在元界？那是不是现在旁人看来就是与死了无异？”

    “是。”

    陈若澄不知道是刺客意识不到这个问题，还是确实也没有办法：“那若是有人把肉身当尸体烧了怎么办？”

    刺客并不回答，只是斜眼瞟了他一眼，然后缓缓闭上眼睛。看样子是进入了冥思状态。

    就在陈若澄以为刺客不会搭理的时候，对方忽然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们就算一个月以后回去，元界也不过弹指一挥间。此间和元界时间不同，否则怎么会我们大晚上被拘仙令抓过来，到了这里却是大白天。”

    陈若澄不再言语了，也无法像刺客一样陷入冥思。只是心乱如麻。他好好一个加班狗，莫名其妙就来到这里，还陷入了生死之局。

    恐惧、彷徨、愤怒，各种情绪交织着在他心中闪过，最后又慢慢沉淀下来。只剩下一个信念：我要活下去。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啊？凭什么都要我去死？我要活下去！

    不知不觉，日落月升，天色微曜。

    一直捧着短剑缩在墙角的陈若澄感觉到心中一股吊诡的荡漾，一种强烈地压迫感从他体内生出，紧紧地挤压向他的心脏。

    尽管他只是一个什么不懂的新人，也仿佛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他：“来了。”这那颗赤炎星辰在提醒他吧。

    很显然，刺客的灵觉比他强大得很，此时右手呈爪，左手捏起剑诀，表情坚毅地看向监牢正中的空地。

    与刺客所判断的一样，当中的流沙忽然拔地而起，迅速拼合成了一个沙子组成的人形怪物。

    不称之为人，而称其为人形怪物，在于这个生物有四只手和两个头。一个是人头，一个是某种鸟头。

    不用人介绍，陈若澄就知道，这就是沙仆。他舔了舔舌头，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沙仆的两个头分别看向两个人。陈若澄不知道另一双眼睛是什么样的，他只知道看向他的人头似乎根本没有眼睛。

    本该是眼睛的位置里只有两个空洞的框，而在两个框内各自有一团玄色幽雾。看不到眼睛，就看不到眼神，也就感受不到沙仆此时的情绪。

    沙仆的声音很沙哑，这倒是和他外形很一致。声音是面向刺客的那个头传出来的：“你是齐岸，危险等级丙等。终身监禁。”

    就在鸟头还在说话的时候，人头也开始的发言。两个声音同时回荡在监狱里，但并没有混在一起，而是同时能让人听清。

    “你不是陈若澄。”

    陈若澄当然知道他不是本人。只是，他过去所看过的穿越者自传小说里，还没有刚穿越就被人识穿身份的先例。那些故事里，哪怕是夸张到毁天灭地、吞噬多元宇宙的强大存在，也始终不知道穿越者的身份。

    而他似乎运气不大好，一来就被人识破，还被这么多人追杀。

    沙仆接着说：“你是贾陆山……”

    沉默了半晌，沙仆又补一句：“奇怪。”

    当然奇怪了。

    陈若澄很想大声疾呼，他也不叫贾陆山。

    在上一世，他叫做刘梓轩。这个名字在现在看来有点中二。在他出生那年却是充满了文艺范。文艺到很多家长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这个名字。直到他进幼儿园之以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同学中叫差不多名字的实在有点多。

    “危险等级庚级。”沙仆最终宣布了自己的判断，和刺客相比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让陈若澄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他的这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完，沙仆又接着说：“必须毁灭。”说完的同时他的四只手同时出现了四把兵器。

    两把不同样式的刀，一把剑，还有一个铜锤。

    也就在此时，刺客出手了。他一直虚凝的右手猛地抓了下去，“杀！”

    陈若澄手中的短剑立刻绽放出寒光，扯着他向着沙仆冲刺过去。

    他的动作比他预想地快得多，但是比起沙仆实在不够看。沙仆向他跨出一步，四把兵器同时纵横交错向着他招呼过来。

    陈若澄被兵器牵引着就要撞上对方的刀阵，只隐隐觉得不大对劲。按照之前的约定，应该是刺客打头阵，他当奇兵才对。

    此刻好像反了过来。他有什么能耐能用血肉之躯挡住沙仆的攻击？

    除非，刺客能够在后面及时袭杀成功。

    当他看向刺客的时候，他知道他被骗了。刺客根本就不准备动手，只是拿他当诱饵而已。

    此时，刺客正一步跳向沙仆之前站立的地方。一只脚轻松地穿过了原本实地一般的沙子，脸上露出一个得意而又充满嘲讽的笑容。

    陈若澄知道，他被背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