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横眉立目，胸口剧烈起伏，瞪着这三人。

    如果这三人中有一人不会谋逆，他相信只有自己的亲儿子，怒问道：“胡亥，你为何要谋害为父？”

    “亥儿要……要当皇帝，掌握他人生死，而不是被他人掌握生死。”胡亥口齿不清地回答道，细细听还是能听懂。

    嬴政眉头紧皱，眼中厉芒闪过，顺手抄起茶盏，“啪”地一声扔在地上，“呼呼”直喘气，语气冰冷地道：“你准备如何害死为父？！”

    嬴政没想到最不可能害自己的胡亥居然一口承认了，实在是心寒到了极点。

    “在沙丘宫杀死父皇，我负责捂住父皇的嘴。”胡亥的意识有些挣扎，但仍然如同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

    嬴政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一只手指着胡亥，另一只手捂住胸口不能言语。

    幸亏是吃了仙丹，不然这么激动恐怕得晕过去。

    几个宦官连忙上前捶胸抚背，被嬴政一把推开。

    他缓了好一会，又看向赵高，语气狠厉地道：“赵高，寡人待你不薄，你又为何反我？”

    赵高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个方向，木讷无神，但对声音却有反应。

    听到嬴政的问话，只会凭直觉一字一字地回答：“为了财帛、权势，为了不被公子扶苏杀死。”

    答案很简单，却是赵高内心最原始真实的动机。

    嬴政摇着头，手捂胸口，显然对赵高的回答极为痛心。

    这赵高明面上表现得那么善解人意，俯首帖耳，暗地里却包藏祸心，阴险邪恶，让他难以置信。

    好像还是不甘心一般，又问道：“你……你准备如何杀死寡人？”

    对于这个问题，看来对赵高极为重要，他开始出现了较为明显的抵触，眼珠转动，语言模糊，嘟嘟囔囔地说了几句让人听不清也听不懂的话。

    宁喆知道这赵高的意识还有一丝残留，正在拼命抵抗。

    只要避开最核心的词，赵高的抵抗才能降低，于是他站起身走到赵高面前问道：“赵高，你准备如何对付昨晚床上那个病人？”

    这个问题其实跟嬴政的问题是一样的，但却避开了让赵高极为恐惧敏感的“寡人”。

    赵高听了这个问题，紧张状态有所放松，意识重回迷糊的状态，断断续续地道：“趁那……那人……那人重……重病，用三寸……铁钉钉……钉进耳朵。”

    “哇呀呀……气死我也！”嬴政听到这个回答翻身倒在卧榻上，“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这让几个宦官齐声尖叫，连忙上前扶住。

    他最亲近的儿子、最信任的近臣都欲置他于死地，不禁悲从中来，他这华夏一帝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毕竟是久病初愈，又怎能经受如此巨大打击，就算是仙丹也压制不住嬴政气血狂飙。

    宁喆本不想再让嬴政问了，免得把他气死，但迷魂香的效果也是短暂的，再不问就要失效了，而他这次只有这一柱香，总不能传送回去再拿一根，只好强忍着没制止嬴政的问话。

    嬴政缓了好一阵，又看向李斯，有气无力地问道：“李斯，你又为何反我？”

    “我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李斯的回答倒是干脆利落，一点都不磕巴。

    但这个回答并没让嬴政宽心，反而让他再次心痛地捂住胸口。

    是啊，最亲近的人都反目了，而这个外臣倒是对自己忠心耿耿。

    蒙天放此时不由得感慨不已，看向宁喆的目光更是充满了崇敬之意。

    对于赵高和胡亥来说，这种谋反弑君的罪行，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上最严酷的刑罚断然是不会招供的，而他二人闻了闻香，就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宁喆见都问完了，就挥了挥手让蒙天放把人带下去。

    实在是不能再问下去了，否则真把嬴政气死了，那宁喆可就亏大了。

    嬴政颓丧地坐在龙椅上怔怔发呆，也不说话，眼中流下两行泪水，其状甚为凄惨悲凉。

    宁喆见此情形，也不再多言，默默转身走了出去，先让这嬴政冷静一会吧。

    整个上午嬴政都没有再召见宁喆，可能是这件事冲击过大，他需要捋一捋情绪吧。

    宁喆倒是得了点闲空，看了看周边乡村的风土人情，又跟蒙天放交代了一些事情。

    下午吃完午饭，嬴政又命人来请。

    宁喆见到嬴政时，发现他的情绪明显低落很多，眼角还有泪痕，但总算缓过神来了。

    嬴政苦笑一声，感叹道：“身为帝王，虽雄踞天下，享尽荣华富贵，奈何帝王之苦又有谁能知晓……请教仙长，如何才能做一个好帝王？”

    宁喆神秘一笑，“皇上当真想听？”

    “仙家之言，寡人必当洗耳聆听。”嬴政说得倒也诚恳。

    “话不在多，玄宁送给皇上二十字箴言，至于能理解多少，那就看皇上的造化了。”宁喆显得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完全把嬴政当成了一个大学学堂里的学生。

    “仙长请讲，寡人虚心求教。”嬴政把那些负面情绪放在一边，直起身来，竖起耳朵听起来。

    “这二十字便是：‘功德为本，中央集权，外儒内法，与民生息，强军勿辍’。”宁喆一字一句地慢慢道来。

    嬴政认真听着，仔细记着，嘴里还在不断地嘀咕。

    几分钟后，嬴政才回过神来。

    “仙长之言高深莫测，深有内涵，容我细细体会。仙长能否为大秦气运卜算一番？”

    宁喆沉吟不语，仿佛在做着什么重大决定。

    嬴政也是知晓其中利害，起身道：“寡人知天机不可泄露，但只要仙长告知，寡人愿以举国之力给仙长补偿。”

    宁喆叹了口气，道：“也罢，我修道之人就是逆天而为，来此地我已泄露过一次天机了，也不怕再泄露一次了。”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蒙天放。

    蒙天放连忙拱手，脸上恭敬之色更重。

    宁喆接着道：“皇上本应被赵高和胡亥害死，二人合谋篡改遗诏，逼死蒙恬和扶苏，胡亥上位后屠戮尽兄弟，赵高上位后杀掉李斯和忠臣，导致天下崩坏，乱党四起，秦一朝，只到胡亥就已灭亡。”宁喆说出的这一番话，让嬴政如雷击顶。

    “什么？大秦二世而亡？！”嬴政两眼圆瞪，眼神凌厉，猛地站立起来。“这两个该死的，寡人要将这二人五马分尸，诛灭九族！”

    “皇上息怒，皇上的天命已经被贫道逆转，大秦的国运也会发生巨大改变。”

    听到宁喆这么说，嬴政的脸色稍缓，拱手道：“请教仙长，下面寡人该如何做？”

    “皇上应尽快回返咸阳了，刚才来此地之前，贫道已经卜算过，皇上的劫数尚未度过。”让嬴政早日回咸阳完成任务才是正经。

    嬴政一惊，正视宁喆道：“哦？为何？叛逆不都已经被擒了吗？那些六国叛逆也是仙长安排的，还有人要谋害寡人？”

    确实，当时蔡钟拿着宁喆和蒙天放给的500两银子回去，召集了大批百姓装作六国余孽，点起火把，敲锣打鼓，口中喊杀地在宫墙外造声势，这才让蒙天放成功地将秦皇带了出来。

    “确实已无人要害皇上，但人祸可免，天罚不可免。”宁喆说了一半就住口不言了，等着嬴政来问。

    “仙长，何谓‘天罚’？仙长不是说寡人有大功德在身吗？”

    “皇上确是大功德之人，但此地乃是困龙之地，对皇上极为不利。皇上是龙体，属水属阴，而此地名为沙丘，属火属至阳，龙体到此地必有劫难。当年纣王、赵武灵王和公子章都在此地陨落。且秦是水德，此地属火，五行相冲。皇上代表秦，天地五行相冲之害就要作用于皇上身上。虽然皇上已离开沙丘宫，但此地依然是沙丘平台所在。故而，皇上若不速速回返咸阳，必有灾祸临头。”

    “有仙长在此，寡人还用忧心吗？”嬴政这是要赖上宁喆了。

    “玄宁来此地救治皇上，让皇上起死回生，那是因为皇上是大功德之人。皇上病愈后，功德已然兑现。但若是长久待在此地，将如同飞蛾投火，自寻死路，皇上已无功德化解灾祸了。且贫道所习乃是卜算之术，对于天地之罚也是无能为力的。”

    “好吧，寡人即刻回咸阳，今后，愿奉仙长为国师，共图大业，打下万里江山！”嬴政说到天下大业，不禁又王霸之气外露。

    “皇上，恐怕玄宁难随皇上左右了，我与皇上的缘分只有三天了，三天后贫道将回返蓬莱岛修炼。”

    “仙长要走？难道不能辅佐寡人？仙长要什么寡人都可以给你，平分天下都可以。”嬴政没想到才与找寻多年的仙人相遇，就要擦肩而过了。

    “贫道是出家修行之人，权势、财帛都是身外之物，不足挂齿。若是皇上要感谢，就多多感谢蒙天放和蔡钟这二人吧。”

    蒙天放听到宁喆这么说，脸上喜色一现。

    宁喆表现得像一个十足的世外高人，实际上他倒是觉得待在秦朝总比待在末世的好，但很明显，他不能做出这个选择。

    嬴政叹息一声道：“也罢，寡人与仙家缘分尚浅，不能强求。寡人即刻下令出发，恳请仙长与寡人同车，便于时时请教。”九五之尊的秦始皇，居然向他深鞠一躬。

    “皇上不必多礼，与皇上论道，也是玄宁的功德，正好把那二十字箴言向皇上讲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