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的声音不紧不慢，让林挽察不出喜怒。

    这倒让林挽紧张了起来。

    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林挽不知她是如何知道的，但她还是详装震定道：“这传言也不过是传言罢了，妹妹可不像姐姐这般命苦，从小都要跟着那位薄命的大伯娘在外受苦。”

    再与世无争的人，在碰到情敌后，都会变地言语刻薄，毫无仪态。

    可就在林挽最后一个字落下后，姜瑶一把掐住了她的白净脖颈。

    她双眼怒瞪林挽，近乎疯狂朝林挽大吼，“你一个庶出之女，有什么资格提我娘亲？就因为我娘亲不在了，你娘亲现在是府里的妾吗？那也不过是妾而已，有什么好嚣张的，我才是嫡出，何况林丞相对我怀有愧疚。”

    一向漠然的姜瑶，被触及底线时，竟也会伶牙利齿了。

    不过她的伶牙利齿都是脑海残余的记忆，是姜姝教她的。

    姜瑶力气太大，林挽完全推不开。

    失去呼吸的她，脸色已憋地老红。

    在林挽快要喘不过气之时，姜瑶终于放开了双手。

    林挽跌坐在地，咳嗽了几声，而后才大口喘气。

    她纤细的双手揉着被姜瑶掐痛的脖颈。

    看着林挽如此模样，姜瑶漠然转身回房。

    林挽趴在地下，望着姜瑶离去的身影，眼底的恨却是越来越清晰。

    姜瑶自与林挽见面回房后，她就再没离开过厢房。

    午膳与晚膳都是白梅送来的，其余的大多时间她都是躺在床榻上，脑海里一遍遍回绕楚云湛那句，“姜瑶，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喜欢……”姜瑶望着床榻一遍遍呢喃低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厢房外的灰暗天空已完全黑下。

    躺床榻上的姜瑶也沉沉睡去。

    闭眼间，姜瑶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失重下坠。

    待失重消失，她睁眼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身陷在一个云雾缭绕的地方。

    眼前片片白雾随风飘过，就是看不到尽头。

    姜瑶蹙眉，在原地转了一圈。

    耳边除了轻轻风声外，再无其他声音。

    她不解拨开眼前云雾往前走。

    谁知，这个地方竟安静到连她的脚步声都能清楚入耳。

    姜瑶终忍不住停下脚步，大喊了一声，“有人吗？”

    耳边还是轻轻风声，而她这一声“有人吗”，也随着风声重复传出了好远好远。

    声音越来越小，飘忽在姜瑶眼前的白雾在这时散开。

    还等她反应过来，楚云湛的冷竣清容已印入了她的眼眸。

    “楚云湛。”姜瑶着急低喊了一声。

    而虚弱躺在地下的楚云湛好像丝毫没有听到她的叫唤。

    向来以一副俊贵公子示人的楚云湛，今日极狼狈出现在了姜瑶面前。

    他束发的王冠已不知掉落在何处，一头乌黑凌乱不已。

    他上好的蓝色锦服混合了泥水与血迹，嘴唇干裂到破损，一张脸虚弱地发白。

    他带有重伤，却躺在了一个极恶劣的地方。

    周遭是半干半湿的干草，周围还不时有老鼠爬过。

    “楚云湛。”姜瑶再次出声低唤。

    可楚云湛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姜瑶着急到双眼通红，正当她想提步上前之时，楚云湛癫狂大笑一声，然后颤颤巍巍举起了手中的一颗黑色药丸。

    他看了手中药丸一眼，下一秒却放到口中咽了下去。

    咽下药丸后，他本趴在地在的身子，极力转了过去。

    他眼神目目望着上方，口中不断呢喃着一句话。

    姜瑶听不到他的声音，唯有从他的口吻寻找信息。

    几次读解后，姜瑶通红的眼眶留下了一滴泪。

    所有的话如哽在候，可正当她想上前时，楚云湛消失了，眼前又换了一番景象。

    这一次，她看到了她自己。

    准确来说，她看到的应该是姜姝。

    她看到的姜姝，此时正躺在床上。

    她受了很重的伤。

    屋里的烛光很暗，所以姜瑶看到下人匆忙来回端出去倒掉的血水都是黑色的。

    那一个个匆忙离去的下人都是从姜瑶的身体前穿越走过，就像姜瑶是幻象般。

    姜瑶离床榻很近，离楚景逸也很近。

    因此，就算屋内的烛光再暗，姜瑶都看到楚景逸紧张到浑身发抖的身子，还有他不停往下掉了眼泪。

    楚景逸现在也狼狈极了。

    他的上好紫色锦服上，沾了很多很多血迹，都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姜姝的。

    “发生什么事了？”姜瑶出声问楚景逸，可楚景逸没理会她。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床上躺着的人儿身上，又或许楚景逸根本看不到她。

    回想到楚云湛方才消失的场景，姜瑶正好放弃的时候，床上昏迷的姜姝醒了。

    她朝姜瑶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昏了过去。

    这些诡异的场景，还有姜姝那诡异的一眼，突然让姜瑶有点分不清到底她是幻象，还是眼前出现的才是幻象。

    眼前的白雾重聚又散开，场景自然而然地又转变了。

    方才还身受重伤的姜姝，此时已安然无恙地坐在一个院子前。

    院子是景王府的院子。

    姜姝的四周无人，她独自坐在灰净的石阶上，垂首不停摘着手中的菊花花瓣，整个人毫无生气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道：“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她的这番低喃好像永无休止，掉落在地的黄色花瓣，也被突然吹来的一阵轻风吹走了。

    “这些都不是真的，都只是梦而已，只是梦而已。”姜瑶出声安慰自己。

    决堤的泪水却暴露了她内心最真实的害怕。

    她从来没有这般害怕过。

    独自坐在院落中摘花的姜姝随云雾一点点消失。

    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姜瑶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

    当她放下手时，她发现自己的手，正从指尖处一点一点化作微光，随风飘散。

    从梦中醒来的人是姜姝，她不知道姜瑶的梦，却知道大火发生前的事。

    可当她从床榻上坐起的时候，却发现身下的软枕早已被她的泪水浸湿。

    姜姝抬手摸了摸了还挂着泪水的眼角，不解蹙起眉头。

    而后，她扬声对外大喊一声，“白梅。”

    白梅就在隔壁厢房，听闻姜姝这一声大喊后，匆忙推门走进。

    看到白梅的第一时间，姜姝第一个问题就是想问，“白梅，我为何会哭？”

    白梅愣了愣，身子往前仰了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