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挽意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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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绝美男子

    雪月楼内中心乃是一个圆形大厅,厅上天花板直通楼顶。一众房间绕着圆形大厅四周层层上建,形成了个同心圆的结构。

    大厅靠北处有一玲珑木制主楼梯盘旋而上,连通一至六层。站在厅中,向上望去,楼阁装修金碧辉煌,灯光十色,极尽奢华。

    此时的大厅中早已人满为患,无论是草莽英雄还是江湖好汉,皆是摩肩擦踵,踮脚抬头,想一睹这天上下凡的仙子芳容。

    这大厅中的拥挤男人们大多是些没什么铜钱的穷酸之徒,只得交个入场费,在这里人挤人。而兜里有些银两的,便会上楼,或坐或靠于走廊之上,这里人少且风景更佳,还有美女端酒作伴。对于那些有钱有势或江湖地位之高者,楼中还在二三层特意准备了观赏台,这台正对白月表演之地,视野开阔,服务周到。至于再上层为何无人,只因过于高处,向下俯瞰,不甚满足。

    今日楼中来了格外多的英雄好汉,一一看去,既有琅嬛阁少主吴间霞、布衣帮楚州分舵舵主孔林东、祖山七剑中的盘云剑王若令这样的大人物,又有清风山庄孟不凡、离雁山轩辕势、火刀门涂获西这样的真英雄,还有众多譬如“云上蛇”李月初、“百步行”孙晓鹏、“西南飞剑”牛劲子等绿林好汉。

    白月曾言谁能抓住这携芳百步,她便嫁谁为妻。如今少年剑客沈时昔已然达成,那么按照约定,仙子将成为他的独属。至此,恐怕此日之后想见这闺中娇女便是难上加难了,同时也不禁让人一阵嫉妒。

    三道钟声终是响毕,其意义不言而喻,在一众欢呼中,一双双炽热的目光看向楼梯,皆是满怀期待。

    音乐响起,有朱红的花瓣自天上洒落,漫天飞舞,好似春雨一般,像是仙子降临的前奏。

    细细看去,两位手持华丽明灯的白衣面纱少女出现在楼梯之上,一左一右,对称美丽,一双双绣花鞋轻轻迈下,好似踏进通往俗世的道路。

    这是引领仙子降临凡间的引路人。

    这双姑娘虽不见其容颜,但举手投足间尽是仙气渺渺,气宇非凡,确实似天仙身旁的神仙童女,可惜今晚她们不过是个配角,是那衬托仙子的绿叶。

    众人大声欢呼,又有轻浮之徒口哨不断,但有眼力见的人却突然发现了怪异之处。

    今日这双女子的步伐怎这般奇怪,有种说不上来的僵硬。引路人已下一层楼,可怎未见仙子身影?

    思考之际,突有一人瞪大双眼,惊呼道,“血!有血!”

    众人诧异,顺眼望去,只见那双女子胸前白衣突然有两道血团蔓延开来,只片刻功夫,已是白衣变红衣。那女子们也好似生平力气皆是用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似皮球一般在目瞪口呆中从楼梯滚落下来。

    吴间霞眉间紧锁,一踏步,似雁般轻盈地飞上楼梯,双手一把抓住滚落的少女。定睛一看,才发觉她们身体冰冷,早已是死去多时。

    又有大汉惊呼,“是携芳百步!他没死!他回来了!”此话一出,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携芳百步?不可能!他今日不是被当堂处决了吗?”

    “被剜双乳,这是携芳百步才会干的事!”

    “他这是在警告我们!”

    “白月仙子呢?她怎么样了!”

    在此突发状况之际,雪月楼的人也是赶紧全员出动,众多美女一一出现,安抚着到场宾客。

    “大家冷静!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

    “请大家放心,我们已经派人检查!”

    拉扯之际,吴间霞抬头看了眼六楼,担忧之色显现于神,心系白月,不做他想,提腿便是快步迈了上去。

    “发生什么事了!”

    混乱之中大门被一把推开,沈时昔和林彦晟带领着一众八重镜人员黑压压地冲进大厅,一眼便看见了倒在楼梯上血流成河的两位女子。

    林彦晟高举令牌,疏散人群,大声呼道,“八重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趁小兵维护现场秩序之际,沈时昔与林彦晟已是快步来到楼梯之上。

    林彦晟道,“真是携芳百步?”

    沈时昔道,“谁知道呢?抓一个,又来一个,携芳百步还真是阴魂不散。”

    林彦晟严肃道,“走!上去看看!”

    两人循着地上血迹拾级而上,却发现血迹并未上六层,而是通往了五层的一个房间。

    沈时昔道,“我上去看看白月姑娘,你去那间房间。”说罢,林彦晟微微点头,两人就此兵分两路。

    看着无声的六层,沈时昔心中默默想道,“白月姑娘,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寂静的屋顶上一只猫咪正打着哈欠,刚要入睡,周身却挂起一阵狂风,惊得它喵喵大叫。

    一道黑色身影朝着雪月楼狂奔。红庭秋此时已是焦急如焚,顾不得脚下收力,踩得瓦片咔咔作响。

    眼前的明楼逐渐变大,行至约摸二十丈处时,突有一道白色身影轻轻飘下,拦住了红庭秋的前进。

    来人面容端正,白衣锦带,腰系碧玉,手持折扇,风度翩翩,正是那琅嬛阁少主吴间霞。

    吴间霞道,“阁下大晚上不好好在家中,穿着一袭黑衣奔于屋顶,是何意?”

    红庭秋一心只在楼阁之上,无暇顾及这不速之客,便冷冷道,“不想死就让开!”

    吴间霞却是一笑,道,“我不过询问阁下在作甚,阁下却想我死。年轻固然可以气盛,但是可不要一时眼盲,挑错了对手。”

    红庭秋甚是急躁,又是瞥了眼窗户大开的白月房间,但这一小举动却被吴间霞发现。

    吴间霞脸色一变,道,“看来你果然和白月姑娘有关系。”

    红庭秋道,“果然?白月发生什么事了!”

    吴间霞道,“她发生什么了,恐怕要问阁下了。”

    见二人无法沟通,那么只得动手。思索之间,红庭秋已是出手。

    一剑指白衣,刹那间,已是刺出七八剑。但那吴间霞绝非等闲之辈,原地不动,只以手中折扇左右舞动,便是一一轻松化解。

    红庭秋转换攻势,又是刺出七八剑,但对手明明只站在那里,却如同广袤无垠的大海一般,任是有千剑百斩,也是难以掀起一阵波澜。

    这白衣公子好强的武功,自己这般攻势对方却岿然不动,此人究竟是谁?为何拦住自己?

    红庭秋发觉自己此时完全不是吴间霞的对手。

    若是平时,兴许还能正经地过上几招,但如今心乱如麻,阵脚早已七零八落,仅为一合之敌。但是,他还是有不得不战斗的理由,他需要穿过这男子,前去救援自己心爱的女子。

    吴间霞集中了精神,此少年显然已是招式凌乱,自己只要稍加出手,便可将其斩于马下,但他却没有杀这少年郎,只因交手中他发觉他认得这剑法,这把无情的剑,竟与杀他朋友的剑招如出一辙。

    吴间霞一举折扇卡住了少年的剑,冷冷道,“是你杀了李延飞?”

    少年抽剑不得,只能以拳出击,但吴间霞的赤手功夫显然更强,一击掌绕过拳头,重重打在少年胸头之上。

    红庭秋吭哧一声,后退十步,肩头的伤又是破裂,鲜血逐渐流下手臂。

    少年冷冷道,“死人的名字我不需要知道。”

    “好!”吴间霞道,“好一个猖狂的贼人,让你活下去也只会是个祸患,今天我就替天行道!”

    话毕,吴间霞起身便想出招,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感觉一股杀气自身后传来。吴间霞本能地回过头,却不想迎接他的,是一双红色的眼睛。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睛。这双红瞳,散发着极尽黑暗的深邃,四射出看遍红尘的沧桑,这样的双眼天下恐怕仅有此一对,仿佛它的主人是来自地狱的死者,正准备将他的对象带往深渊。

    他竟然在此刻感觉到了真正的恐惧。

    鲜血到了这扇门就没了踪迹,想必这里面便是凶杀现场。千户右手握刀,小心翼翼地走向大门。

    深呼吸之际,林彦晟左手快速推门,身体前进的同时宝刀顺势前指,嘴里一并喊道,“不许动!”

    屋内好似有迷雾一般,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混杂着一丝鲜血的味道,在烛火的映照下,如同误入粉色仙境一般。里面等待着他的,没有什么面目狰狞的魑魅魍魉,而是一位身着宽松浴衣的美男子袒胸露腿地坐在床上。

    这男子好生美丽,若不言性别,只会让人认为这是一个仙气飘飘的绝美仙子,竟比那倾国倾城的白月姑娘还要俊美三分。一头发白似银河,一张红唇似平湖,一双秋瞳千百媚,眨眼间竟有种让人沉沦的魅惑。

    林彦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这种美男子,更让他震惊的,是这美男子正做着让人惊恐的事。

    一个美女赤身裸体地躺在美男子大腿上,双目失神,好似没了生机。而这美男子正轻轻咬破了美女的脖子,肆意吮吸着流淌的鲜血,脸上满是极尽满足之色。

    见有人进入,美男子松开了红唇,缓缓抬头看向来者,伸出舌头微微舔舐着唇上鲜血。

    林彦晟从未见过这般画面,眼前的男人竟然兼具恐怖与魅惑,就好像是一个魔鬼,一个来自地狱的,正在向你不断招手的魔鬼。

    林彦晟想举刀劈开这魔鬼,却发现双手已是不听使唤,想迈步却发现双脚已是麻木,他现在竟是完全无法动弹。

    林彦晟加入八重镜以来经历过那么多次的生死,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让他恐惧。

    眼前这男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美男子伸出玉指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女子,微笑轻声道,“听说你们一直想抓住我?”那一笑,竟如狐仙转世,是那么的娇媚。

    林彦晟咽了口口水,颤声道,“你是携芳百步?”

    美男子道,“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林彦晟道,“你和金山行什么关系?”

    美男子笑而不语。

    林彦晟又道,“下面这么多英雄,你现在动手不怕被人抓住?”

    美男子噗嗤一笑,柔声道,“乌合之众,我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林彦晟心里一紧,这人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话,换做他人,只怕是信口开河,但眼前的却是十年来无恶不作的携芳百步,倒是让他觉得这美男子真的不将众人放在眼里。

    明明众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但不知为何,林彦晟突然间好似没了恐惧,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美男子笑道,“自然是极尽美丽的白月姑娘。这般绝色,想必一定道可口的佳肴。”

    林彦晟道,“你把她怎么了?你又把这位姑娘怎样了?”

    美男子放下怀中美女,笑道,“无非是些男女之事罢了。”起身又一面走向林彦晟,一面道,“我倒是想对白月做些什么,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

    林彦晟道,“什么?”

    美男子用手指轻轻点在林彦晟脸上,留下一道血印,媚声道,“知道的越多,可越危险哦,林大人。”

    话音刚落,看着美男子的狐眼,林彦晟只觉脑中一阵眩晕,双腿再是没了力气,发软倒在了地上,终是没了意识。

    看着眼前的红色双瞳,吴间霞心中直发怵,但这人好似并没有出手的意思,便鼓起勇气问道,“不知前辈是何方高手?”

    红色褪去,一张沧桑的脸在黑暗中显现,此人正是夜鹰。他只斜对着吴间霞,抬头看着天空,冷冷道,“一个人若是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短命。”

    吴间霞冷汗直冒,道,“不知小辈何处得罪了前辈。若前辈不高兴,小辈愿意给前辈赔礼道歉。”

    夜鹰没有说话,只看了眼受伤的红庭秋,后者也是会了意,捡起地上的剑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吴间霞心中仍是不安,便道,“小辈乃琅嬛阁少主吴间霞,若多有得罪,我琅嬛阁愿意重金赔罪。”

    半晌,夜鹰终是有了动静,但吴间霞却是下意识握紧了双拳,他实在是没有把握赢下这男子,眼前的双眼是如此的深不可测,唯一能与之匹敌的,恐怕只有那琅嬛阁阁主,自己的师父段现之。

    夜鹰道,“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饶你一命。”

    听此,吴间霞心中悬着的心终是放下,躬身道,“多谢前辈。”

    再抬头,眼前哪里还有什么人,有的只有静悄悄的屋顶,以及一只昏昏欲睡的小猫咪。

    吴间霞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捉摸道,“这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强的压迫感,还有那少年,显然就是杀死李延飞的凶手。不过仔细想来,他们断然与那携芳百步无关。但那少年对白月姑娘如此关注也令人好奇。既然如此,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吴间霞看着灯火通明的雪月楼,神色逐渐稳定,但眼中仍饱含疑问。

    白衣一挥,屋顶终是回归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