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宸也没想到，殷骄竟然还有这样的往事，这让他不由想到望龙峰的令牌，也许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有了世人得见真龙，才有了镇龙宗的出现吧。

    不过……

    他忽然又想到，那条邪龙凭借血祭之法能恢复实力，那这下界还有生灵能幸免？

    难道凭它，能阻止那条目前实力不明的黑龙？

    不太可能，都被打得半死逃回来，又怎会有机会恢复实力呢。

    “你这什么眼神？”

    见到苏宸正以一种极为古怪，极为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殷骄不由一愣，随即不满道：“此事也有本龙的一份责任，本龙不会就此推卸。就算要走，本龙也会将其孽障斩杀后再走！”

    老实说，龙族不会在意这连修仙文明都断绝了的下界，它在意的，只有龙族的脸面以及骄傲，为此可以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苏宸不怀疑它话的真实性，而是直接一针见血的提出灵魂质问。

    “它能以血祭之法快速恢复修为，但你呢？”

    按理说，只要有足够的天地奇晶以及时间，就能恢复伤势以及实力。

    但这是下界，世人绝对不知天地奇晶为何，甚至都没有多余时间，来让你恢复。

    所以你拿什么和人家斗？

    血祭之法，可是连同族，都能够吞噬的！

    殷骄沉默以对，诚然，它现在实力只足以媲美元婴；而黑龙只要有源源不断的生灵用以血祭，迟早会恢复实力，到那时候，说不定只需一个吐息，就能把自己喷死。

    但即便如此，也得上啊！

    沉默些许时刻，殷骄一下来了精神，眼瞳中精光一闪，“可以利用人族，让他们帮本龙寻来天地奇晶啊。”

    “最终本龙镇杀那孽障，也算是救下他们一命，让他们做这些，不过分。”

    苏宸却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它，你怕不是忽略了因果。

    修武者严格来说，仍是凡人的范畴，修仙者和凡人之间的因果，最是难还。

    “你这又是什么眼神？”

    殷骄不满，它感觉自己被这个人族小娃娃鄙视了。

    “他们帮本龙恢复修为，本龙解救他们，此乃因果偿还，有何问题？”

    然而苏宸回应它的，仍是那个看白痴的眼神。

    “你当因果如此好还？”

    苏宸淡然道：“若能这么轻松，天外天也不至于人人都不敢轻易去触碰因果。”

    “你与那黑龙降临这下界之地，是因。”

    “黑龙用血祭之法灭害生灵，恢复修为，是因。”

    “你令他们帮你去寻找天地奇晶，恢复修为，是因。”

    苏宸一一例举，而后再眼神直直盯着殷骄，“倘若你不认为这是因，也就算了，可你已经意识到，那你觉得，这果，应当如何偿还？”

    “就算你从黑龙手下，救他们一命，也只是偿还其中一个因，剩下的你无论如何也偿还不了。”

    “毕竟，修武者如同凡人，寿命不过两三百载，而你不同，他们孙子辈死了你都还活着，如何偿还？”

    “唯一的办法就是，人死因果消。”

    殷骄再一次沉默了，它还没到触及因果的境界，以为就那样，很简单。

    没想到这么难。

    人死因果消，这它知道，但人死之前，它得守着，不能让其有任何因意外身陨，否则因果劫难会直接降临到自己身上。

    轻则永久修为止步不前，重则伤及神魂，彻底疯疯癫癫。

    沉默之余，又不免震惊，为何连如此高深的因果，苏宸也能知晓。

    他…真就是单单的身份不凡吗？

    殷骄第一次对苏宸的身份产生怀疑，毕竟一个结丹阶段的修士，即使是身份顶了天，也不可能在这个阶段，就能知道超过他一个大境界的事情。

    不过，若有些事情靠想就能想通的话，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事没有谜底了。

    陶青山来了，带来即将迁走的消息。

    “仙人，我们要走了，你们是跟我们一起，还是另有打算？”

    苏宸看着他，“好端端的，怎会走了呢？”

    陶青山说道：“据斥候传来消息，东吴军营，一夜之间化作了狼藉，所有人不知所踪，只留下满地的疮痍和浸湿土地的鲜红血液。”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我们这次便是为了与东吴军营约战，才到这里驻扎。”

    “如今东吴消失，自然也没了驻扎下去的意义，打算搬师回朝了。”

    闻言，苏宸却偏头看向殷骄，眸光中透着询问之意。

    后者嘴角扯出一抹苦涩之意，点了点头，“多半是它。”

    “昨夜我感受到它，便立即赶过去，虽发现是一出军营，但里面已经被祭空了。”

    “现在看来，当是东吴军营没错了。”

    苏宸默默点头，以表了解。

    但陶青山却听得一愣一愣的，带着诧异的眼神望着他们，“仙人，你们是知晓发生了什么吗？”

    “此事，你知晓了反而有害，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殷骄淡淡开口，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想通了因果，它便也不想和人族扯上关系了。

    苏宸想了想却道：“告诉你也无妨，东吴军营，其实是被妖孽所灭。”

    “而且那妖孽只是受伤逃走，迟早还会出现，届时所有生灵，都将被它吞噬。”

    他的话虽然轻飘飘的，但却如同一个巨锤，毫不客气地落在陶青山头上，砸得他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仙人还不至于欺骗于他，所以，他对此十成十的相信。

    “那…请仙人救命啊！”

    陶青山声音发颤，双腿一软，直接跪到地上，央求道：“青山无以为报，但能为仙人鞍前马后，只求仙人能出手，救救西蜀，救救这天下吧！”

    苏宸却指了指殷骄，“你得找他。”

    闻言，陶青山慌张的眼里，顿时亮起希望的光，朝向殷骄，“龙大人，还请您出手！”

    殷骄被苏宸这一手搞得摸不着头脑，看了看地上的陶青山，又看看苏宸，龙瞳里满是不解。

    本龙都没这么说，你擅自决定什么！？

    这时，只听苏宸继续说道：“放心，它自然会出手，不过也需要你们的帮助。”

    “仙人，大人请讲，只要是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陶青山神色激动，慷慨激昂的说道。

    苏宸微笑道：“你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将我们的存在透露给你的上级，之后，事情便交由我们。“

    陶青山连忙点头，只是透露消息，对他来说很简单。

    殷骄补上一句，“不得透露出本龙的真实身份，其他任由你发挥。”

    “是是是。”

    虽然不知道殷骄为什么这么说，但陶青山还是忙不迭点头应下来。

    等人走后，苏宸语气有些戏谑，“怎么，怕丢脸？”

    殷骄面不红气不喘，“本龙只是怕他们得知本龙真身，届时见到黑龙，反倒不分青红皂白，来惧怕指责本龙。”

    类似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曾经追击黑龙时，一开始那些人不知它的真身，遭遇危机时，将它视作救星，奉若神明。

    可当那些人得知它真身后，又开始畏惧，仿佛它也是那种择人而噬的怪物。

    更有甚者，见到它们互相似乎相熟，便指责它，说是它将黑龙引来，造成灾难。

    试想一下，当时你为他们拼死拼活，反到最后，一切的罪责都成为你的。

    谁能忍受，谁又能接受？

    苏宸听完，不置可否，事有千遍，人有千种，什么情况都有可能。

    军营的执行力没得说，陶青山带来消息后不久，短短一个时辰，整个偌大的军营，便是一个完整的物件都没有了，全都被拆散，装上马车运走。

    苏宸与殷骄腾飞在空中，跟在队伍上空。

    小半日时间过去，在空中的苏宸他们，便是看见一抹翠绿之色，浮现在视野当中，而后，逐渐扩大。

    一座横向绵延的山脉，赫然呈现。

    这座山脉，仿佛就是横断这片慌凉与生机的分界线。

    在山另一边，是波澜起伏的山峦与树林。

    队伍进入树林，随着逐渐深入，一座隐藏在树林与山峦包围中的城镇，便是显现在苏宸他们眼中。

    “荆棘城。”

    苏宸看着碎石堆砌的城墙门上悬挂的字体，这名字倒也取得贴切。

    队伍进城，他们却是没有跟随，而是再城外，随意寻了个天地之气浓郁的地方，一个修炼，一个恢复伤势。

    夜幕降临，寂寥无声。

    陶青山在这时走出荆棘城，在树林里寻找着苏宸。

    “何事？”

    苏宸一个闪身，出现在他面前，淡声问道。

    “仙人，我已经向主公他们透露了你们的存在，现在他们想要见见仙人与龙大人。”

    陶青山先被吓了一跳，看清后才开口说道。

    “嗯？”

    苏宸有些意外，这办事，着实有些效率，点点头，“你先回去复命，就说今夜我会去见他们。”

    陶青山连忙点头答应，回去复命去了。

    苏宸找到殷骄，淡然道：“准备进城了。”

    后者闻言，缓缓睁开了眼，这一瞬，它身上的气质出尘，恍若不存在于这天地之间，空灵绝世。

    瞧见这一幕，苏宸微微点头，有点仙的味道了。

    既然是仙人，那自然要有个仙人的样，不仅如此，那做的事，也不能按常来。

    仙人，自然是遁出凡尘，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