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 松散而灵活的小同盟
英、法、西、葡四国串联的时候,其他几个国家的代表也没有闲着。
现在所有国家的代表之中,最为焦虑的当属奥地利的了。
大明入侵地中海之后,奥地利就不得不直面大明海军的直接威胁。
奥地利位于亚得里亚海中的狭窄出海口,随时有被大明海军直接堵门的危险。
后来,奥斯曼和露西亚先后与大明和解,签署了永久的和平条约,大明承诺支持两国的海军建设。
这让奥地利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大明能够在外面堵门,奥斯曼能在中间贴身进逼,露西亚能在后方威胁,北面还有个宿敌普鲁士。
真的是让人忧愁到极点的环境。
奥地利的皇室代表卡尔大公,跟朝廷的代表,外交大臣约翰·菲利普·施塔迪翁,天天开会讨论对策。
当英、法、西、葡决定合作的消息传来之后,两个人再次聚到了一起。
施塔迪翁首先向卡尔大公说明了自己收到的消息内容:
“西班牙和葡萄牙决定签订二十年和约了,他们跟英、法会会组成一个新的同盟。
“英、法两国希望我们和普鲁士、意大利,甚至露西亚也都加入,继续对抗大明。
“所以,现在摆在奥地利面前的选择有两个。
“一是不惜代价与大明和解,要求大明调解我们与奥斯曼和露西亚之间的关系,避免被两国围堵。
“二是加入英、法、西、葡的同盟,依托这个新的联盟,共同对抗大明和站在大明一方的敌人。”
满脸愁容的卡尔大公皱着眉头说:
“跟大明和解?大明既然已经与露西亚和奥斯曼和解,为什么还要与我们奥地利和解呢?
“支持奥斯曼和露西亚,再加上一个普鲁士,共同瓜分我们奥地利不好吗?
“至于这个新同盟,奥斯曼人基本不可能加入,露西亚人也大概来不会加入,比现在的反明同盟更弱。
“这实际上就是一个殖民地战争同盟,就是奔着大明无法占领他们的本土,才组建起来的。
“我们要应对的威胁来自陆地上的露西亚和奥斯曼,加入这个同盟没有什么意义。”
施塔迪翁张了张嘴:
“可以去探探大明的口风,是否能够如谈判开始之前承诺的那样,继续支持我们。”
卡尔大公轻轻点头。
施塔迪翁看向身边的副手克来门斯·梅特涅,示意他去联络,询问大明的沉复少卿什么时候有空。
结果这个三十二岁的外交官,梅特涅却对之前的讨论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殿下,大臣,我认为我们还有第三个选择。”
卡尔大公和施塔迪翁同时看向梅特涅。
这个年轻的外交官一直都是颇为有想法的,所以才能担当施塔迪翁的副手。
现在听到对方开口,也就没有阻止,而是想听听他的建议。
梅特涅也不跟上司卖关子,直接坦诚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可以参考英法西葡的殖民地同盟,联络欧罗巴本土上的受到奥斯曼、露西亚、大明威胁的国家,组建一个欧罗巴本土国家同盟。”
卡尔大公听到这里,就下意识的反问:
“这种国家,只有我们、普鲁士、意大利,你认为我们三国能够结盟吗?”
普鲁士王国的主体族群是德意志人,奥地利这个缝合怪帝国之中,有四分之一的人口是德意志人。
两国可以算是泰西大陆中部的宿敌。
普鲁士的目标,就是夺取奥地利内的德意志人地区,纳入普鲁士的本土,建立完整的德意志帝国。
同时将奥地利的其他族群生活的地区,变成新生的大德意志帝国的殖民地。
普鲁士认为,奥地利无法整合奥地利的其他部分,因为奥地利国内的德意志人比例太低了。
普鲁士本土则大部分都是德意志人,比奥地利的其他族群总人口都多,能够完全压制和整合奥地利的其他族群。
普鲁士的这种设想几乎是公开的,在普奥两国内是人尽皆知的方案。
普鲁士要实现这个目标,就要直接摧毁奥地利的皇室,两国的矛盾理论上不可调和。
至于撒丁意大利,东北部领土与奥斯离接壤,双方有历史悠久的领土纠纷。
梅特涅知道自己家卡尔大公不擅长外交事务,说话也比较直接,所以马上给他解释说:
“殿下,这不是一个大同盟,也不是一个策略固定的同盟,甚至不是一个稳固的同盟。
“我们要建立的,应该是一个结构松散,策略多变,立场灵活的小同盟。”
卡尔大公皱着眉反问:
“这种同盟?这能算是同盟吗?能起到作用吗?”
梅特涅轻轻点头说:
“能起到作用,因为我们或者有共同的威胁,大明、露西亚、奥斯曼。
“我们也有共同的目标,我们都需要在大明和英法西葡同盟之间做出选择。
“我们这个同盟,可以算是为了选择而生,我们都做出选择之后,就可以‘寿终正寝’了。
“但是这个选择本身,我们却都不必不着急做出来,我们也不需要马上做出来。
“我们应该在大明主导的秩序,与英法西葡同盟的秩序之间,长期保持不即不离的立场。
“说白了,就是大明人的‘左右逢源’策略,但是我们三国中的任何一国,左右逢源的底气都不太足。
“我们三国站到一起,那就有一定的资格了,所以我们要有一个立场灵活的松散小同盟。”
卡尔大公不蠢,不然也不会成为奥地利最着名的将领,慢慢理解了梅特涅的策略。
这其实就是后世的团购策略,松散的灵活小同盟就是个临时团,散户抱团提升自己的议价权。
等大家都团完了东西,这个临时团也就解散了。
卡尔大公轻轻点头说: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首先联络普鲁士和意大利,将这个松散的灵活小同盟组建起来,然后再去询问大明的立场。”
梅特涅微笑点头说:
“所以我现在应该先去找普鲁士人和意大利人?”
施塔迪翁也慢慢点着头说:
“不错,先去联络他们,我们先内部开个会……”
普鲁士现在同样焦虑。
在和谈刚开始的时候,普鲁士的代表状态虽然也并不轻松。
但那是他们认为自己的国家环境太过恶劣,长期普遍存在的苦大仇深状态而已。
在面对大明的时候,普鲁士其实是最轻松的,因为大明完全没有可能去占领普鲁士本土。
大明跟普鲁士之间,在海上隔着大西洋和英法本土,陆地上隔着一个巨大的露西亚。
双方之间接触很少,很难形成很深厚的矛盾。
但是露西亚拆分并与大明和解之后,普鲁士代表们的压力就直线上升了。
露西亚以后可能会全力向西,以后普鲁士就变成了以前的露西亚,要在前面顶着露西亚了。
更何况普鲁士身边还有一个宿敌奥地利。
现在奥地利提意,建立一个松散的“选择”同盟,普鲁士考虑了两天之后就接受了。
因为这个同盟真的足够松散,足够的灵活,是随时可以退出的。
至于撒丁意大利人,是三国之中压力最小的一个,但是压力同样存在,也在犹豫到底要加入那边。
意大利人的理想选择,是先跟大明和解,拿到永久和平条约,再看情况是否加入英法西葡的同盟。
奥地利的建议不妨碍自己做选择,还能增加自己的份量,也没有怎么犹豫就加入了。
三国之间的确有矛盾,但是在面对其他的共同的致命威胁的时候,这些矛盾也是可以暂时搁置的。
松散小联盟成立后,梅特涅就成了这个小同盟的代表,去跟大明方面联络。
沉复弄清楚了对方的意图之后,也是稍微有些意外,也有些无奈,然后就去报告了朱靖垣。
朱靖垣听明白之后,有些惊讶的念叨:
“就是说,他们三国的意思,咱们要和解,就跟他们三国一起和解。
“同时我们不能支持露西亚、奥斯曼进攻他们的国家。
“最后希望大明能够向他们提供技术支持。”
沉复似乎有些哭笑不得的说:
“这帮西夷胆子太小了,还想互相扶持以增加份量……”
朱靖垣笑着摇头叹息说:
“我们本来就准备跟他们三国签永久和平条约啊。
“他们本来就都在泰西本土,我们本来就承诺过不去占领泰西大陆。
“虽然我们大明相对整个泰西也是强势的,但是保持泰西大陆内部均势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在我们解除了露西亚的威胁之后,就不会支持他们肢解奥地利了。
“我们未来的敌人,就是正在串联的英、法、西、葡四个殖民国家,就是他们的殖民地。
“所以都可以答应他们奥地利、普鲁士、意大利,免得他们跑去英国人那边。”
朱靖垣不知道英、法、西、葡四国的密谈内容。
但是他们之间互相串联,密集交流这件事情本身,是瞒不住的。
西洋海角毕竟是大明的皇庄,泰西各国代表住的都是大明安排的房子。
虽然他们的内部保卫人员和仆人,都是他们自己自带的,但是外部的守卫都是大明的。
某几个国家要要私下单独交流,都不可能逃过大明的视线。
沉复轻轻点头,然后又提醒说:
“即便是我们愿意与他们和解,但也不应该无条件给予,对方也应该付出合适的代价。
“他们已经没有殖民地可以拿出来了,我们可以索要赔款、开放市场、专利保护等条件。”
朱靖垣听了轻轻点头:
“嗯,不错,让核算人员好好算算,评估一下,要多少合适。
“不会让对方有太大的负担,同时也不至于轻视这些代价。”
几天之后。
大明泰平三十四年六月二十五日,各方代表再次齐聚西洋海角皇庄文华殿。
朱靖垣宣布会谈开始之后,直接看向英国和法国的代表,意有所指的问:
“所以我们三方还要讨论永久和平他的条件吗?”
英国首相皮特,法国外交大臣塔列朗,也都明白朱靖垣的意思,对望一眼后皮特开口了:
“还是谈谈吧,不过在这之前,其实我更想知道,英国和大明之间,应该怎么解决天竺问题?”
朱靖垣听到这个问题明显一愣,似乎非常意外的叹息着反问:
“这个问题,难道皮特首相自己不明白?”
皮特其实已经完全明白,无论英国提出用什么条件来交换,大明都不会接受。
大明一定不会跟英国签署永久和平条约,肯定会等到二十年后再次武力夺取南天竺。
但是皮特故意装傻开口问,就是想在正式开始谈判前,让大明再次展示他的霸道和不讲理。
给其他的国家代表强化一下记忆,提升他们对大明的实际威胁的认识,方便自己再次拉拢同盟。
所以皮特这时候就直接摇头说:
“在下真的不明白,所以还请殿下明言。”
朱靖垣有些意兴阑珊的说:
“皮特首相可真是个装湖涂的高手啊。
“英国势力彻底退出包括南天竺在内的整个小西洋,就是大明与英国真正永享和平的条件啊!
“本王知道英国肯定不会接受,所以就没有提出来。
“皮特首相现在为何非要本王说出来呢?”
大明跟英国人真正的永久和平条件,或者说是所有泰西人的真正永久和平条件,其实一直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所有泰西人彻底退回泰西和墨洲。
但是这种条件说出来没有意义,这是下次战争都可能无法实现的目标。
所以朱靖垣故意在口头上降低了条件。
反正就算是交出南天竺这种条件,英国人也不可能接受。
皮特听了顿时就有点愣,很快就明白了朱靖垣的意图,然后他确实无能为力,英国人确实无法接受。
英国真的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交出南天竺。
南天竺不是不能交易,但是大明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
比如说南墨洲,比如说新天府。
所以皮特呵呵干笑着摇头:
“殿下才是装湖涂的高手,既然如此,那就谈谈二十年和平条款的条件吧,大明的要求是什么?”
朱靖垣早就考虑过了:
“我这里有三个方案可以供英国选择。
“第一,割让从佛罗里达地区到蜜河沿岸的土地。
“第二,放弃对北殷洲蜜河西岸所有土地的开拓和索取。
“第三,赔偿两千万大明金钞,即一千吨黄金,可以分十年付清。”
皮特皱着眉头,在内心迅速的评估了这三个选项的区别。
割让佛罗里达,等于向大明开放了北大西洋海岸线,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直接放弃对蜜河西岸的开拓同样不可能。
最后的两千万大明金钞赔款,折算成英镑差不多是一亿四千万。
基本上就是现在英国一年的财政收入。
大明显然是故意选的这个数字。
赔款是可以,但不能直接按照大明的要求给。
朱靖垣却似乎看透了皮特的心思,顿了一下之后就直接补了一句:
“你们既然都准备签二十年条约了,我也不会跟你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们要么接受,要么继续战争,不用专门白费口舌。”
朱靖垣说完也不等皮特回应,直接看向法国的塔列朗:
“法国的永久和平条件,就是交出整个殷洲殖民地,你们显然也不可能接受的。
“至于二十年和平条件,要么出让新发岛(纽芬兰),要么赔款一千万大明金钞。
“同样的,不要跟我讨价还价……”
大明对英法两国的永久和平本来就不抱什么期待。
两国本土强大,大明暂时没能力占领对方本土,本来就是有恃无恐。
英国绝对不可能放弃南天竺,法国不可能放弃北殷洲殖民地,根本没有讨论永久和平的必要。
但是反过来,大明对他们更加的有恃无恐,当然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了。
大不了就继续隔空对战,殖民地继续保持战争状态,本土该干嘛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