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双手扯住“彩带”的上段，左脚则踏住“彩带”的末端，他咬紧牙关，使出了吃奶的劲去拔这根由佛法组成的花色杂带。

    这玩意要比他想的更加有韧性。

    但他的行动却并非全无成效，由佛经组成的彩带最终还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嘿！！”

    林泽腰带臂臂带手，咬着牙关往上㩐，而也随着他全身乏力，眼前的彩带发出“泵”的一声响！

    整个彩带顿时被林泽扯断！

    林泽是感觉自己面前像是被拉开了庆祝生日的响炮一般，绚烂的烟彩涌上了他的面孔。

    伴随而来的，

    则是一股子深深的疲惫感。

    林泽也无法确定，这股疲惫感究竟从何而来。

    滚轮转动声呼呼从他耳边响起，林泽似乎看到了许多胶卷样的东西从少年的身上向外崩出。

    胶卷就像炸开了的菊花一样，弯曲犹如活物，向四周涌去。

    恍惚之间，林泽好像看到了一个女人。

    她有着褐色的长发，微胖，眼角有些皱纹，不算太漂亮，但却十分耐看。

    林泽的心随着女人的出现而悸动，他觉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顺着自己的胸口直溢上喉咙，最终卡在嗓子的位置。

    那是叶卡琳捷娜。

    他的母亲。

    “妈？”

    不解、疑惑，随着林泽也说不清楚的、像是感动一样的情绪顺着他的心头弥漫，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现实崩坏里看到自己的母亲！

    然而，

    迎接林泽的并非是来自母亲温暖的笑容。

    而是似乎遥遥在天边的、充满恶意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你这意思是不是说我以后就不用管你了？”

    “林泽！”

    而且带着悲伤的声音一股脑传入了林泽的脑海中，林泽思绪顿时混乱了起来。

    这些话……

    他好像听过！

    在记忆深处，本尘封着的一小段回忆也冰封融化。

    那是他上大学的时候，当时他刚从高中的高压的环境内出来，整个人几乎放飞了自我，每天除了游戏就是游戏，除了玩耍就是玩耍，什么心思都放了，就是没放在学习上。

    于是，果不其然的，他考砸了。

    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父母，然而，这些事怎么可能瞒得下去？

    辅导员在假期的半途给他家里打了电话，他的父母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当时林泽家里人大吵了一架。

    而这段对话就发生在这期间。

    他母亲给他打电话，可能是因为林泽那无聊的、毫无价值的尊严作祟，他在电话里和母亲大吼大叫，随后拉黑了母亲的号码。

    这就是当时他们通话时，林泽母亲说的话。

    现在想一想，林泽只觉得自己当时愚蠢的要命。

    可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黑暗涌动，都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下陷的泥潭，全身力量都被泥浆所吸收，母亲的谩骂也变本加厉：

    “废物！”

    “我养你就是为了你以后养我！”

    “你想这么多干什么？”

    ……不对，我妈没说过这些话……

    林泽整个人如同下沉到了泥潭里，但他的意识还非常清醒。

    就算再怎么气愤，他的母亲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俺看你还他妈整这玩意！”

    “还不给我种地去！”

    “他妈了个巴子的！这是啥孽种啊！”

    终于，林泽发现眼前那棕红色长发的女人转变了形态，她变得更加尖酸、更加怨气、更加歇斯底里。

    苍白的圆脸，苍白的瘦的臂膊，布的有条纹的衫子，玄色的裙。

    那是李翠！

    林泽这才反应过来，应当是自己在扯开那佛言的一瞬间，他的心境和李栓柱融而为一，导致两个母亲的形象在他面前融合。

    只可惜，他的母亲一直都更开朗且温和，虽然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但也绝不可能和李翠混而为一。

    正因为如此，短短一个照面，林泽边看出来了端倪。

    随他心念转动，蛮横的泼妇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便是那少年模样的李栓柱。

    李栓柱双目仍然无神，他呆呆出看着林泽，忽得开口道：

    “我好累。”

    “我已经三个月没休息了。”

    “我当时不是在玩，我没玩物丧志……”

    “我是想着开个网店，补贴家用。”

    “我也想去上大学……”

    “虽然家里没钱，但我要是能多挣点钱的话……说不定就能离开这里了……”

    “我……恨你……”

    他呢喃的话语周而复始。

    他的话并非针对林泽，而是针对李翠。

    不过林泽清楚，这些话他应该已经说了无数次。

    但对于李翠来说，都只是为了不干活的借口罢了。

    林泽微微叹息：

    “你可以休息了，没人会怪你。”

    林泽的这句话也像是突破了黑暗一般，终于传到了李栓柱的耳朵中。

    “真的？”

    那怕只是无意识的异想，此刻的李栓柱竟然也喜极而泣般，他似乎从未想过，自己竟能听到这些。

    “千真万确。”

    林泽沉默片刻，郑重承诺。

    ……

    “小……小逼崽子！你疯了！”李翠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强烈的窒息感冲击着她的大脑，她的脖梗被死死的扼住，而掐住她喉咙的人，正是她的儿子！

    “这怎么回事啊？为啥打成这样了？”

    “我估计就是那婆娘把她孩子逼的！那婆娘干的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觉得也是。”

    周围人细碎的讨论声如同蜂鸣一样传入了李翠的耳中，李翠口中宛若烧起了一股火，她觉得自己丢脸了。

    也正巧就在此刻，李栓柱的手似乎松了下来。

    李翠咬紧牙关，整个人猛地一蹬腿，踹中了李栓柱的胸口。

    李栓柱被直接踹飞了出去。

    他踉踉跄跄向后倒了好几步，猛的一下撞到墙上。

    “小逼崽子！我弄死你！”李翠勃然大怒，她直接便朝着李栓柱的方向冲了过去。

    可李栓柱却好像已经失去了神智一般，倾斜身体，滑倒在了地面上。

    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恼怒之下的李翠哪还管的了这么多，她也不顾李栓柱到底还有没有反应，他直接拎起李栓柱的领口，照着他的脖子就狠狠的掐了过去。

    围观村民们也没有一个上前阻拦，他们还以为是攻势逆转，处在一旁看热闹。

    古月萱则担心的盯着林泽，结果林泽仍然是一副双目无神的样子，似乎还没回复过来。

    可围观的军人小伙子却敏锐的发现，李栓柱状态明显不对。

    他一动不动……

    好像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