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器全无死角的录制食堂内况，蒸炒烹炸事无巨细，倘若刚混进这间监控室，不知道情况，恐怕还以为这群人在看美食栏目。

    此刻，林泽和光头已经快吃完了各自的午餐，他们两人就像酒后好友一般，靠在桌子处闲谈了起来。

    女人紧紧盯着监控。

    她完完全全没办法从林泽的脸上看出任何疯癫的痕迹。

    “他稳定度如何？”

    “完全不稳定，”男人道：“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能说彻底疯了，只能说真的疯了。”

    说完之后，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忽然变得奇怪了起来：

    “您不会是还想着要收编他吧？”

    “确实有这个考虑。”女人道。

    男人认真想了想之后，非常诚恳的开口道：“如果压力太大了的话，可以向组织上面寻求心理医生，想要自杀也不需要这么怪外抹角。”

    “你的讲笑话的能力有待提升。”女人辛辣的点评。

    “这可不是什么玩笑，长官！”男人颇为严肃的摇头：“您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个疯子！他的脑子里面可能装着十吨的烈性炸药，碰到点火就会能把咱们全都炸到天上！”

    “但他也是个强大的异想者。”女人紧紧盯着监控摄像中的林泽：“我一会儿回去亲自会面他，判断他是否值得招募。”

    男人眼见劝不住，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如您所愿。”

    ……

    “霍格先生，你们真的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她大概一米四到一米五左右，头发是金色的，穿的应该和我一样，是医院的病号服。”

    林泽手脚并用的描述着，光头带着些歉意的摇了摇头，道：“当时我们把楼层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你说的孩子。”

    听到他的回答，林泽心中升起一阵烦躁。

    他压住太阳穴，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

    光头叫霍格，他所属的组织叫做安居理事会，是专门针对异常状况的官方组织，虽然大部分内容光头都用“官方机密”这四个字搪塞了过去，但林泽还是了解了一些有用的内容。

    就譬如，他之前经历的异常状况学名叫做“现实崩坏”，是一种现实世界和人类幻想混合而成的怪诞空间。

    再譬如，医院里面的那些护工学名叫做“异体”，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怪物。

    但林泽现在却没有多少心思关注超脱自然现象的异常，他自己身上的疑问还没能解释清楚。

    孩子……到底去哪里？

    林泽清楚的记得，是孩子当时把他扶进了手术室。

    难不成她被异体杀了？！

    可就算真的被异体杀害，她的尸体已经被挂在医院的某个角落，等待着分解者把她重归自然。

    但霍格却说，他们小队没找到女孩的尸体。

    林泽目光撇过眼前餐盘，他盛面用的是海口碗，碗底印着一层红漆，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红艳的苹果被咬了一口。

    苹果……

    林泽记得自己在手术室里吃了一个苹果。

    ……那个医院怎么可能会有苹果呢？

    难不成……！

    一个恐怖的想法不可遏制的冲上了林泽的脑海中。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那海口的碗底里浮现了一张苍白的人脸。

    上面卷曲着金色的秀发。

    幻觉中的女孩张开了嘴，露出了凄美地笑容。

    “为什么……”

    “要吃了我？”

    虚幻的景象顷刻间烟消云散，强烈的恶心感却自林泽腹部涌起，他用手压住自己的嘴巴，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呕……”

    林泽干呕了起来。

    “你怎么了？”霍格脑门子上冒出来了一层冷汗。

    霍格今天接到接触林泽这个任务时，本来是抗拒的。

    他一个武夫，脾气还不太好，你让他和一个脑子不正常，还很有可能存在高风险地的精神病患者打交道，这简直比让他单杀四级异体都难受。

    实际交谈上，霍格才发现这个林泽思路清晰，谈吐幽默，似乎正如他所说，他才是真正的林泽，一个不幸卷入异常，连名字也被夺走的正常人。

    可林泽执念于虚幻影子的行为却还是让霍格心存不安。

    哪怕霍格已经提了好几次，林泽当时可能是陷入混沌的幻影，所闻所见都是虚幻，但林泽还是抓着“孩子”不放。

    现在林泽又靠在桌子上干呕……

    果然，他肯定是个疯子！

    霍格给餐厅当中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那些原本正享受午餐的工作人员们全都起了身，身材瘦削的文职人员端着餐盘快速撤离，腰间别着武器的士兵们纷纷放下了手中但刀叉筷子，警惕的把手摸到腰间。

    就连正在打菜的大妈在看到如此剑拔弩张的局面时，都整齐划一的拉下了位于打餐口上当的卷帘，把整个餐厅和厨房隔开。

    最好准备后，霍格就打算壮着胆子，上手搀扶林泽，拍拍他的后背，帮他顺顺气，而也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我来吧。”

    霍格在听到声音后，整个人如同条件反射般的从位置上弹了起来。

    “徐中校！”

    在他背后，披着小西服的女士已经站在那里不知多久了。

    霍格行了个军礼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其他士兵们也在女人的示意之下离开了此处。

    食堂里只剩下了女人和还在干呕的林泽。

    林泽也隐约察觉到了外界的变化，奈何强烈的生理反应让他根本做不出其他动作。

    万幸的是，林泽的意志力抑住了他的喉咙，才没让已经在胃中变成糊涂的面条糊满食堂的水泥地。

    女人坐在林泽面前，安静的等他缓和下来，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咳咳……见笑了。”林泽最终还是抑制住了胃部翻天覆地的生理反应，面若菜色、笑容尴尬的看向了眼前的女士。

    “没关系。”女人笑了笑：“我叫徐清妍，是霍格的直属领导，算是这个支部的负责人。”

    林泽上下打量着徐清妍，她穿着白色的紧身内衬，黑色筒裤，披着法式肩搭西服，浑身上下都贯彻着精致和艳丽的美感。

    完全不像是军人，反倒更像是某个艳丽的杂志模特。

    “您好。”林泽态度很客气，而他马上也问出来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家呢？至少能让我和家里通个电话也好。”

    徐清妍沉默了许久，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放到了桌面上，推给了林泽。

    “你可以用我的手机打电话。”

    “真的吗？”

    李泽大喜过望，徐清妍在他眼中的形象也瞬间从“不知深浅的坏女人”变成了“体察民心的好领导”。

    他快速的拿过了手机，见徐清妍没有阻止，便熟络的在上面输入了一串号码。

    “滴……”

    伴随着号码输入，林泽却没有听到熟悉的彩铃，而是一阵漫长的电话响动。

    怎么回事？

    林泽心中生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打的是自己母亲的手机号码，可明明他妈的彩铃是医院的宣传广告，一直用了十多年都没换过。

    为什么今天响起的却不是那句熟悉的“欢迎光临乔明市医院”呢？

    “喂，谁啊……”

    终于，电话被打通了，可流淌入林泽耳朵的并非是自己母亲带着奇怪腔调的责骂和询问，而是一位老妇人低沉却温柔的声音。

    林泽的心脏漏了一拍。

    “那个……我是林泽，请问你认识叶卡捷琳娜吗？那是我母亲，这该是她的号码……”

    他心中引起了浓厚的期待。

    也许是意外。

    也许只是自己母亲把手机借给了别人。

    再或者是她恰巧换了号码，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

    然而，

    电话那头老妇人疑惑的声音宛若一盆冰冷的水，浇灭了林泽内心的火焰：

    “那是谁？孩子，你是不是打错了啊？这个电话号码我已经用二十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