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新房还没有装修，王炳开还是跟李二海他们住一起。

    林娟派的车子把王炳开和李二海翁婿二人一直送到了楼下。

    刚下车，黑暗中便迅速过来一人，李二海一惊，闪身挡到了老丈人面前，同时大喝一声：“谁？”

    “李主任，是我，贾朝贵。”

    原来是金锁中学校长。

    “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啥？”

    “也没啥，就是想到您家拜访拜访。”

    李二海正想拒绝，王炳开发话了：“既然来了，就上去坐坐吧。”

    王炳开虽然一辈子只做了村主任，但他却是个老油子了，他清楚，人家是来送礼来了。礼可以拒收，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规矩。

    怕李二海在这外面和人家搞僵了，被别人听到，还会无中生有的发挥，甚至添油加醋，到时候反而被动。

    贾朝贵一听，马上提了东西，跟在他们后边上了楼。

    进了屋，李二海请贾朝贵到沙发上坐。

    杜翠见来了客人，赶忙过来泡了一杯茶。

    “贾校长，这么晚了，你到我家来，一定有事儿啊。”

    听他一问，贾朝贵欠了欠身体，向李二海这边靠了靠。

    “李主任，您处理赵学东事件的时候，我当时就是副校长，有幸得以认识您。不过，这么长时间里，竟然一直没有到你府上走动走动，这是我的失职，失职。”

    李二海见他官不大，却有一副官油子样子，心里有些不爽。但因为是在家里，又有老丈人在，不好发作。

    “我们之间工作上没有交集，没走动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李主任，不管怎么说，是我做得不对，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二海一听，这话里有话呀。

    “什么意思？为了我们人大到你们学校视察的事？”

    “说有关系也有关系，说没关系也没关系。”

    “贾校长，有话就直说，别这么吞吞吐吐的。”

    “李主任，实不相瞒，局里已经准备撤换我了。”

    李二海听了觉得奇怪，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贾校长，上次组织教育均衡人大代表视察，我们只是摸个底，不针对任何人，不针对任何单位。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去了你们金锁中学一家，而且我们根本没有向任何一家单位提交视察意见，怎么会因为我们的视察而让你丢了乌纱帽呢？”

    “李主任，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局里确实已经在研究这个事了。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并不怨恨您，因为确实是我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学校现在江河日下，对于金锁中学来说，我是个罪人。”

    李二海心想，你还真是个罪人，一个好好的金锁中学，就这么败在了你的手里，这可是要耽误多少农家子弟啊。

    他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如果当初就让那个承包食堂的赵学东做了校长，说不定结果比现在会好点。

    “你们教育上具体的事，我作为人大主任，肯定是管不了的。不过，虽然我个人对你的工作不满意，但你们中学现在的状况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县整体农村教育状况目前都不太理想，按说这板子也不能只打到你的屁股上。”

    听了李二海如此一说，贾朝贵非常感激，他说的这些确实也是事实，现在大气候就这个样子，我贾朝贵又有多大能耐？

    “李主任，早就听说您善解人意，能体恤下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此事还望李主任周全。”

    “其实，你也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校长，视察当天，我也看到，整个操场上，只有你一个人在管理，其他人都是人到心未到，就连那些班主任都没个正形，视工作如儿戏，自由散漫，性质比较恶劣。”

    听到李二海进一步的肯定，贾朝贵觉得事情还有转圜，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同时，他觉得李二海没有自己先前想像的那么坏，相反，这个人倒是平易近人，能理解人。

    “李主任，说实话，我的领导能力确实不太行，管理跟不上，不少人根本就不听我的，工作确实难做，金锁中学的滑坡，我确实是有责任的。”

    “贾校长，我也是听到了社会上对于我县农村教育现状的议论，才组织这次视察的。如果把你们金锁中学放到全县，确实退步太多。但在城区私立学校的挤压之下，目前农村中小学生源大幅减少，生涯质量下降，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而且是一个共性的问题。”

    喝了一口茶，李二海继续说：“我们视察的本意，是想探讨我县新时期城乡教育均衡发展的问题，是想研究私立学校和公立学校相辅相成并共同发展的问题，我们只关心面上的问题，不涉及任何个人及任何单独学校的事情。”

    “谈到个人，我还是要批评你一下的，一个学校，不是搞享乐的地方，也不是教职工消极怠工甚至窝里斗的地方，而应该是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提高学校质量的场所。在这方面，你缺少主动管理积极管理的思想意识，也缺少有效的管理方法，很可能在工作中有简单粗暴的形式，引起教职工的反感，导致现在众叛亲离的局面，要我说，就是教育局不撤你，你也会干不下去，只是时间上早迟罢了。”

    贾朝贵现在是什么佩服李二海了，他把自己在金锁中学所扮演的身份提示得一清二楚，不差分毫。

    “李主任，一定请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痛改前非，加强学习，加倍努力，想方设法团结所有教职工，让金锁中学打个翻身仗，到时候向您报喜。”

    李二海也很同情这贾朝贵，一个干部的培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能给他一个机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我对你不满意，但我并不想让你受到处分，如果你能做到刚才所说，我会去给你做做工作的。”

    贾朝贵知道李二海在温定县的能量，听到他这个肯定的说法，心下大喜，起身准备告辞。

    “李主任，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另外，沈县长那边我也通过关系疏通了一下，我的事，就指望你们二位领导了”

    李二海听了，心里生厌，这家伙如此一说，是向我施加什么压力吗？是在表示他上面有人，今天过来只不过是给自己打个招呼，别管闲事。

    另外，一天到晚只晓得钻营的人，怎么可能做到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这种人怎么可能把心事放在工作上？

    这样的人，必须拿下！

    临走的时候，李二海执意让贾朝贵拿走了他带来的东西。

    李二海给教育局局长黄国友打了个电话。

    这黄国友已经在教育局局长位置上待了六七年，李二海做季柱秘书的时候，有一次他还让司机小赵送自己回丰南村的。

    “黄局长，这么晚了打扰您，抱歉啊。”

    “李主任，没关系的，我岁数大了，每天睡得很晚，这个点都没有睡呢。有什么指示，您尽管吩咐。”

    “你们是不是要动金锁中学的贾朝贵啊？”

    “这个……”黄国友有点吞吞吐吐。

    “不就是一个中学校长嘛，有什么不好说的？”

    “不是，这事儿有点曲折。前阵子你们下去视察，到了金锁中学，发现了严重的问题，虽然我们没有接到县人大的有关通报，但具体情况我们都了解了，这样的校长，要他何用？局党委会准备换下他。”

    “黄局长，这个人根本没把心思放到工作上，而且一点管理能力都没有，整个学校是一片混乱，已经不成一个学校了。虽然我们没有把情况通报给你们，可你说已经了解了，那我也就说下我个人的意见，这个人，再任校长是不合适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十几秒钟。

    “李主任，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并且准备开局党委会了，专门研究一下农村中小学现状和出路问题，同时对部分学校领导班子进行调整，这贾朝贵也在其列，可是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沈县长为贾朝贵的事给我打了招呼，这事棘手了，不好办啊。”

    这黄国友现在是两头为难了，沈县长要保，李二海要撤，这个贾朝贵，真是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