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洛俊将塑料水桶里的毛巾拧干净，替母亲轻轻擦拭脸颊。

    “水是从那边井里打的，由于地下温度相较于地面温度变化较小，所以在冬天摸起来温热温热的……用来洗脸应该正合适。”

    洛俊诉说着以前从书上看到到过的知识，一边给母亲洗脸。

    有些湿润温热的毛巾擦过母亲的眼角，母亲便皱眉的闭上了眼，但洛俊擦的仔细又细致，时间有点太久，她又轻轻张开眼表示询问好了没。

    洛俊笑了笑移开毛巾，又轻轻的替母亲撩起脖颈后的发丝为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洛俊继续为她擦拭脖子。

    一切做完之后洛俊满意看着母亲咧嘴笑着道。

    “我妈妈真好看。”

    母亲含笑眯眼，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应该是要奖励他的意思。

    洛俊笑着为母亲系上厚大衣，然后转身。

    “那妈妈我先去工作去了？”

    母亲皱着眉头轻轻拉住洛俊，指了指他刚刚拧毛巾的左手。

    上面不知不觉出现许多水泡和红肿。

    洛俊满不在乎的甩了甩手。

    “没事儿，妈妈，别担心，只是昨天帮那些叔叔阿姨端茶的时候不小心走快了摔了一跤，手在地面上狠狠擦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我注意就好。”

    看着母亲还是抓着自己的手不肯放的样子，洛俊觉得鼻子有些酸。

    母亲自从生病后身体很虚弱，行动能力也很弱，就连话也说不出，她甚至连以前的事都记不怎么清楚了。

    但她唯独没有忘记自己。

    没有忘记关心自己……

    洛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我等下就去敷药，很快会好起来的。”

    于是……

    她对洛俊挥了挥手，想来应该是在说小心之类的话语。

    洛俊对她点了点头。

    “妈妈要乖一点在家，我会带好吃的回来的。”

    这是他们来到这一条街道的第四天。

    洛俊走出小巷，脸上的轻松和微笑收敛了一些。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被冻的发硬的馒头放在嘴边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又收到怀里。

    这个是今天一天的饭，得省着点吃，不然很容易饿……

    他看了看自己左手上许多被磨破的泡沉默一会儿又对手轻轻哈了一口气。

    慢慢的他有抬起自己我有些颤抖的右手，那是比左手更加满目苍夷的情况。

    洛俊撩起了衣袖，双臂上生出的水泡冻疮被布料摩擦，疼的他轻轻呲牙。

    放下衣袖，小孩子抬头看向天空。

    今天的天气好像比昨天更冷了一些，得加把劲。

    今天不知道又能求到几个钱呢？

    他来到的平安街上，人群早就熙熙攘攘。

    没有任何指示，洛俊眼神明亮沉默的寻找着哪里有能帮忙的地方。

    然后在他走出来的那个角落，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小黑色的皮包……

    那是一个钱包，洛俊当然认得。

    小孩子的脚步突然变得有些僵硬，眼睛发直。

    远处飘扬而来的面香，包子香，饥肠辘辘的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衫，以及母亲嘴唇被冻的发白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

    一个选择。

    或许他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了……

    …………

    “妈妈！妈妈！我今天带了好吃的回来。”

    “快看！我说是吧！这个人就是个雕像，怎么打都没反应！”

    “哇真的唉！我都把泥巴扔到他身上了她都不动诶！”

    “我们扔石头吧！那个砸着带劲！”

    “好啊，好啊。我也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出血！”

    洛俊回到小巷中，看到眼前的画面身体几乎要僵住。

    母亲靠在墙边坐着，在她身后的墙上，身体周围全是被泥巴击中炸开的纹路。

    早上离开时为她洗好的脸上大半染上泥土，其中还有些较早时候被击中的泥块已经风干黏在她脸颊上方，衣服上头发上甚至连身下的纸板都是稀泥。

    美人的美貌被尽数覆盖在暗色的泥土之下。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群哈哈笑着的比之自己年龄也差不多的小孩儿。

    “你们！离我妈妈远点！！！！！”

    洛俊大脑空白，几乎抓狂，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撞向一个最靠前身体最胖的小孩儿。

    愤怒之下他连以前烂熟于心的格斗术也用了出来，用肩膀作为武器冲撞到对面小孩儿的腰际。

    不过因为他的身体实在太瘦弱仅仅是把胖小孩撞到在地自己反而也退几步，栽倒在地。

    “疼死我了！你这个瘦猴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洛俊看到表情始终没有变过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归来终于微微笑了笑。

    可惜这个笑容在泥土的覆盖下真的不怎么好看……虽然洛俊还是觉得好看。

    洛俊站起身瞪着眼睛满脸通红的对那群小孩子大声喊道：“走开！不许靠近我妈妈！！！”

    胖小孩打量打量洛俊，一脸趾高气扬。

    “你个瘦猴子凭什么命令我！你打的过我吗？”

    他身后的小孩跟着起哄。

    “对啊，对啊，你就是个瘦猴子有什么大的过他的本事吗？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

    洛俊忍无可忍的大吼。

    “你们快走开！不要在到这里来了！”

    胖小孩做了个鬼脸。

    “就不走就不走，气死你，我们不仅不走还要打你和你妈妈！大家快啊，快捡石头打他们，他们一个被打了不还手，一个瘦猴子！肯定都是妖怪变得！快打！用石头打他们！”

    于是胖小孩便率先捡起一颗石子向洛俊母亲打去，不过因为速度太快，又一边说话一边打，第一下只打中了母亲身后的墙壁。

    洛俊顿时着急的说道：“你们不准打我妈妈！”

    可这时候小孩子们都没有听他的话，大家都纷纷去找就近落下的石头子准备伸张正义打妖怪。

    洛俊见势不对立刻跑到母亲身边抱住她的头。

    于是身后便随着“打妖怪”“打妖怪”的稚气口号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小孩子扔石头都是乱扔没什么准头，不过奈何人多，还是有不少砸到了洛俊的后背和腿上，带来火辣辣的疼痛。

    此时此刻洛俊无比痛恨自己身体的瘦小，要是自己胖一点就可以全部挡住母亲了。

    不过虽然也有很多石头打到了母亲身上，但是因为她身上那一件奇厚的大衣根本没什么痛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们发现身边都没什么东西可以扔的时候，胖小孩大喊一声。

    “妖怪们一动不动，都被我打死了！走咯！”

    于是孩子们便雄赳赳气昂昂的一边走一边尖叫走一边哈哈大笑，宛如大获全胜的士兵。

    过了很久直到洛俊发现身后完全没没动静之后，他才敢慢慢轻轻的松开了母亲的脑袋。

    “没事吧，妈妈？”

    他松了一口气。

    母亲脸上除了泥巴以外没什么多的伤痕伤口，看样子自己的确是有保护好她。

    母亲一脸担忧看着洛俊。

    洛俊摇了摇头，提起了刚才一直保护在身体内侧的一次性盒子和一次性筷子。

    “妈妈，今天我挣了很多钱，给你买了一碗牛肉面！快趁热吃吧？”

    洛俊一边说一边打开牛肉面盒子，然后他看到母亲呆呆的看着自己一动不动。

    洛俊拍了拍脑袋，母亲一脸的泥土怎么吃面吗？

    “妈妈，你等等我，我马上给你打水先洗把脸……诶？下雨了吗？”

    洛俊有些迷惑，他说话说着说着莫名其妙的就被某种滚烫的液体蒙住了眼睛。

    洛俊赶忙摸了摸眼睛，发现自己一衣袖上全是红色的血。

    看来就算是勾着头背对他们，也不能完全躲过头部啊？

    洛俊发现事情的原委，反而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下雨，他现在还没找到能遮雨的东西，要是这个时候母亲被雨淋感冒了就不好了。

    “没事儿，妈妈，我等下去洗一下伤口，马上就好了……你先等我……妈妈？”

    手中的牛肉面一下子落在地面上洒落了大半。

    母亲一下子把洛俊拉到自己的怀里。

    她急促的喘着气，眼睛红了一圈，嘴唇不自觉向下弯起，双手用力的按住洛俊头上出血的地方，但血液还是没怎么停留的滴落下来，落到地面像是一朵红色的梅花。

    母亲越来越着急，但越着急越没有用。

    用手按住头顶的伤口除了让其被撕裂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洛俊感受着头上的力量轻轻说道：“妈妈，疼……”

    母亲最后一把把洛俊抱在怀里紧紧挤压，像是要把这孩子重新揉回身体里一样。

    那样她就可以完美保护好她最爱的宝贝，不让他受伤了。

    她用满是泥污的脸摩擦着洛俊的头发，也给他头发上带去那么多泥土，但看到他额头上还是红色，两行泪水便从她脸上留下痕迹，落到洛俊的头发中。

    她喘着气抽泣着，狠狠的用尽全部力量抱着洛俊，不想让他离开自己一刻。

    一刻也不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绝望地，无助地，伤心地，撕心裂肺地，声嘶力竭女人的哭嚎。

    原来她还能发出声音。

    母亲的气息依旧让人感觉安心，洛俊忍住哭腔，用小手轻轻的拍打着母亲的后背。

    “不哭不哭，妈妈乖，妈妈乖……听话的妈妈有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