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前，我加入共和政府的武装部队训练营，不是怀着什么远大的理想，单纯想混口饭吃。想着混过及格线，被分配到其他城市当个治安部队，在浑浑噩噩中迎接死亡。

    和其他的同期加入训练营的人比起来，我的动机充满了他们所谓的自私。

    “喂，你这家伙，既然加入了就认真一点。我们未来可是人类的生存的支柱！”

    “羽，找找活下去的动力吧，想想之前被困在狭窄的电浆网中从未见过的风景吧。我加入的动机，就是想为驱散黑雾出一份力啊！”

    “来吧，咱们去训练，咱们一定能加入特别行动部队的，来吧！”

    ……

    他们总是一群热血的家伙，相比之下，我好像就是一个拖后腿的家伙，因为不想死，就用这种方式活下去——起初，我是怎么想的。

    该说是环境因素吗？第二年，我似乎改变了之前的想法，开始了所谓的努力。要说原因，大概是想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实践自己的理想。

    生命真的会捉弄我，在第三年的最终考核中，我超过了治安部队的成绩，被运输部队选拔，和另外两个同期加入了S17。

    至于其他一个营地的同期，大多加入了运输部队和特别行动部队，开始了他们的理想。那一刻，我觉得无比满足，不在是浑浑噩噩的，充满了信心想要追逐他们在雾中奋斗的身影，结果……结果却像黑雾一样令人绝望。

    当我完成第一趟运输任务，第一个噩耗传来：两个同期在特别行动部队在猎杀运输线路中游荡的五级时不幸殉职。

    又是一趟运输任务，更多的噩耗传来：4名同期在运输过程中遭遇虫群，不幸殉职；4名同期遭到流浪者袭击，不幸殉职……

    那些我曾经想要追逐他们背影的人，都离开了，最后的合照也随他们的离开而显得暗淡。

    两年前的一次运输任务中，S17遭遇了五级雾虫率领的虫群。队长受了重伤昏迷，那两个家伙擅自把驾驶车辆带队长离开的任务交给了我，自己下车引开了虫群……我只能一边谩骂自己的无能，一边含着泪开车逃离。

    那次之后，我翻开合照，上面在世的加上我，也就只有3个人了。

    曾经在我眼前奔跑的人，当我回头时，却发现，他们大多已经停在我身后，冲我微笑、招手。

    失去了以后，我才明白，自己想要的不是看着他们的背影，只是想和他们一起，在雾里活下去。我只是不想再让任何人死去罢了……

    后来，江墨和苏替补了s17的空缺。

    他们也是怀着我不曾拥有的理想加入的运输部队。当时我想，至少要保护好他们，保护好S17，让我这个没有半点远大理想的家伙先他们一步死去，便心满意足了。

    就连这种事情都因我的弱小而无法实现。

    苏死了，他为了救我们而死。我却只能在远处看着，看着他的理想同生命一齐逝去。

    我只是……我只是想保护好这些人，难道我连替这些人去死的资格都没有吗？！

    我恨，我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软弱，也恨阴阳的行为而害死了苏，更恨不合乎道理的雾和雾虫。

    ……

    “羽，快闪开！”

    队长的喊声把我从恍惚的回忆里拉了出来。视线中，一张血盆大口似乎马上就要吞噬了我的脑袋，漆黑喉咙中透出的湿热气流使我的大脑瞬间清醒。

    我右手推地，翻身躲过扑咬，顺势从地面爬起，举刀砍向虫子的脖子。虫子来不及躲，滋滋声响后身首异处，掉落的脑袋很快化成一团黑乎乎的胶装物质。

    正想刺向它的核心，左侧又有一只三级窜出。我侧身躲开，挑剑刺中它的核心，生龙活虎的虫子马上没了生气，烂在地面。

    没等那只四级的脑袋长好，队长踢开咬住自己剑的一级，冲到旁边，手起刀落直接劈开背脊，如削豆腐般直达核心，还未起身的四级随即化为一团胶体。

    翻倒的一级从杂物中跃起，朝未将剑抽出的队长袭去。

    没等喘息，我跑到虫子面前，用刀柄砸碎它两个发着蓝色亮光的眼睛，抬腿用膝盖夹住。外骨骼的加力夹碎了虫子的外骨骼，仅仅一顿，膝盖便与刀柄接触。

    没有攻击力的一级落到地面，我猛力踩向它的背脊，脆弱的外骨骼如纸壳般塌陷，核心也被踩碎。

    还有三只。

    我已经多长时间没有用过电弧剑了？熟悉的切割感在手中久久不能散去。前所未有的发泄感涌上心头——要说真正该痛恨的家伙，就是这群虫子吧！

    我想恨，唯有痛恨才能缓解失去队友的痛苦；我想杀戮，唯有放肆的在死亡边缘虐杀这些虫子，才能缓解我的恨。

    稍稍喘了几下后，我和队长冲向一楼的楼梯口。

    嘶——一只三级果然藏在了楼梯的拐角猛然从高处扑来，我挥刀朝它的脑袋劈去，那家伙竟毫不闪避。

    眼见刀刃马上接近尖牙。为了不被它压到身下，我只好侧刀向左边斜砍，同时身体向左翻滚，躲掉它的扑咬，挥剑砍下了三根节肢。

    没有交流，楼梯上没了阻碍队长马上奔向二楼。

    三级扑了个空，落地时却不顾节肢的缺失将那细长的尾巴朝我甩来。我赶忙一手顶住刀背防御，没想到尾巴拍到了地面。

    没等我反应过来，三级又借住剩余的节肢挪动身体，张大嘴贴着地要咬我的右腿。我反手挥剑，刀刃划出一道圆弧，切掉它半张脸后抬脚猛踢向腹部。见核心有危险，三级果然向内曲起身子。我再挥刀劈进脊背，杀了它。

    这种在死亡边缘发泄的感觉很有效果，我现在只想着要杀了这些虫子，似乎只有这样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内疚，去悔恨。

    “来啊，杂碎！”我吼着，冲向二楼。

    队长刚把刀从一只三级的尸体中拔出，甩了甩刀上粘的胶体后看了看四周，“还有一只。”

    “呜啊啊啊”

    天花板上突然传来叶云的一声尖叫，还伴随着玻璃清脆而杂乱的破碎声。

    该死，还有一只是从外面爬上去的吗？

    没工夫喘上几口气，我和队长又动身朝楼上爬去。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受伤！

    还好幸存者的移动速度不快，叶云和鸣正在四楼的一大片空旷区躲避着一只四级。叶云腹部的衣服被割开，斯科拉纤维也裂开了，伤口还不断往外流血。看见我和队长到来，她非但没有继续朝楼上跑，反而沿着空旷的边缘要绕到虫子的身后。

    “蠢货，你在干嘛，快离开这里！”

    “项链！”

    队长二话不说冲向虫子的左侧，那虫子果然甩尾防御，他跳过尾巴，要劈四级脊背，虫子同时甩头从侧面击飞了队长手中的刀。

    有了队长吸引虫子的注意，我已经来到了它的脖子前挥刀斩断两只镰刀状节肢后顺势冲到右侧刺向核心。

    不料它的尾巴又抽了过来，接触我身体的那一刻突然一道亮光出现，把我弹出数米，倒没有虫子尾巴击中的感觉。

    在地上翻滚几圈后，我倒在了那项链周边。

    我看见那项链上粘了几点凝固血迹，链子上的金黄色也被磨损，露出里面金属的灰。

    陌生，却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他的照片也是灰暗的吗？

    我想起身再和那个四级拼命，可身体却动不了。是因为刚才被虫子撞倒在地，或是因此时复杂的心情，我动不了。

    看着地上的照片，想着之前队长同阴阳的谈话，似乎感觉，我和阴阳有几分相像。我似乎稍微理解了阴阳离开的理由——依旧恨他，恨他的自私害死了苏，可我又何尝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无法改变，或许我只能像以往一样，一个人缅怀，像缅怀其他我尊敬的人一样。这是苏的选择，我无权干涉，若是苏的选择造成现在的局面，我之好默默接受，接受苏为了救我们而牺牲的事实。

    若苏用自己的命换来我们的命，那我们中，也包括阴阳。我也只好继续履行自己的决定——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死去！

    我拿起项链甩手扔给叶云，“拿着，离开这里！”

    话语刚落，四级发疯般冲来。我向左翻身躲开，虫子果然扭头咬来，队长拿刀移到它右侧，举刀刺向核心，被甩来的尾巴挡下。虫子却没有转头对付队长，毫无停顿的冲我张嘴要咬。

    我抬左臂格挡，虫子嘴中上下的尖牙瞬间咬穿外骨骼，接触到了我的皮肤。

    虫子甩头撕扯，我借力起身，外骨骼因左臂的严重受损而自动解除。我被甩到半空中，得以从虫子嘴中抽出手臂，双手握住刀柄，挥刀猛砍。

    虫子的脑袋应声落地，刚才生猛的动作片刻间一顿。我趁机拉住节肢滑到腹部下方，瞄准核心便刺。

    高温的电弧再外骨骼处一停，溶出一个洞后如刺入雪块般直达核心。借住惯性，刺入的电弧刀直接将虫子的腹部切开，核心也碎裂，这家伙瞬间趴到地上化成一团胶体。

    我倒在地上，长舒一口气，享受着归来的宁静。

    稍微……有些释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