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过漆黑的深洞，终于到了装甲车旁边。我看着敞开的车门，全然没有摆脱危险的安全感，只是立在旁边，转身利用权限感知着队长那边的情况。

    急促的枪声停息了，队长已经打空了弹夹，可代表着危险解除的倒地声却没有想起——我的脑海中，依旧可以感知到那只五级。

    我爬上车，急忙冲队长的通讯界面说道：“队长，快离开那里，它没死！”

    话音未落，一阵骇人的嘶吼传来，我顿时停住了呼吸——现在，只有派人引开它这一个办法了吧。

    显然这是个艰难的抉择，队长的通讯中迟迟没有声音。一旁的苏坐在驾驶位上面如土色，双手握在一起顶着额头祈祷。

    “苏，带着他们离开，并提醒其他人，这里有只五级……”

    队长沉重的声音如惊雷般刺进我的耳朵，我的身体一阵震悚，难以置信地看向苏。

    队长说的很清楚，他要去引开虫子。他没有抛弃我这种没有的人来找我，却要因为而死……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关心我的人都会先我一步死去，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孤独的活着。

    师傅是这样，霞姐是这样，怎么……怎么连你也这样，队长。我们素不相识，你却要因我而死。那时候，明明死的人应该是我——我不想再让人因我而死！

    我冲着通讯器喊道:“队长，我去……”

    羽声嘶力竭的喊声打断了我的话，“不是还有一颗榴弹吗？！再来一次，把榴弹打进这家伙的伤口里！队长，再来一次，别管我！”

    “笨蛋，你们还年轻！不是死在这种地方！还有幸存者等着你们去救呢！苏，来这里接羽……服从命令！”队长回应道，嘶哑虚弱的声音压过了羽。

    恐惧、无助、罪恶感早已涌上心头，我到底能做什么？会连累他人的废物还谈什么复仇……

    或许，是上天可怜我这可悲的一生，虫子摇晃着恢复后直奔我而来。

    绝望？不，我竟然感到一丝喜悦。终于，我终于可以做点什么了。

    “队长，它是奔我来的，我去引开它，我自己来弥补犯下的错！”复杂的情绪推动着我冲通讯器兴奋的叫道。

    这时我似乎想清楚了，或许复仇只是自我欺骗，我只是没有勇气一个人在黑暗中活着罢了。

    “都闭嘴！”沉默祈祷着的苏突然爆发，静止的装甲车变得躁动，前轮定在原点，后轮在飞速转动驱使车辆左右摇摆，因摩擦在车辆四周裹上了一层白烟，海啸山崩般的动静仿佛成为苏的战歌。

    当那虫子跳过坑洞，装甲车像离弦之箭一样杀向它。尚未站稳的虫子如一只孱弱的绵羊遭到了发怒的公牛的全力冲撞。

    两者同时坠入坑洞，坠落的撞击声成了暴风雨前的序章，一切可怕的声音都被刹那间的剧烈爆炸所压倒。爆炸从洞中溢出一个约15米高的蓝色蘑菇云，它带来的气流将我掀翻在地，隆隆震动打破四周建筑上的玻璃发出的清脆动静，成了死亡乐曲的伴奏，久久不能消散……

    欸？

    发生的太快了，当我反应过来，旁边屹立许久的车辆和坐在上面的人都消失了。

    欸？

    没有生物可以在这种爆炸下存活。苏，他……死了？

    欸？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明明死掉的人不应该是我吗？苏不是没有勇气面对虫子吗？我……还活着吗？

    又是无力感和反胃感，我真想去死，算是为我的过错赎罪。就这样，躺在这里，等虫子来杀我吧……我放弃了。

    反正所谓复仇不过是为没有勇气自杀时寻求死亡的借口，不如现在解脱吧。

    我缓缓闭上眼睛，不甘、仇恨、自责、愤怒、无助……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我的死亡而消失，我放弃了。

    一阵急忙的脚步停在我旁边，是羽啊。他左手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提到半空，右手重重的打在我的鼻梁上，清晰的疼痛迫使我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满是血迹和污渍，表情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混蛋，你在装什么死！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和那些流浪者一样披着人皮的畜生！”

    是啊，畜生。我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害死了所有在意我的人……

    我的身体被重重摔在地上，震荡感充斥全身，接着又被掐着脖子举起——我没有反抗，如果不是装甲坏了，他也许还能给我个痛快，这样算是对我发泄，为苏报仇吗？

    我眼睛中羽愤怒的脸开始模糊，疼痛消失了，眼前出现了从未见过的景象：一个充满温暖光照的地方，圣洁的白云无限延伸。虚幻中，一抹红色出现在远方，慢慢朝这边靠近，又在刹那间来到我身边——是霞姐，她穿着轻柔的白色羽衣，温柔地握住我的手，“真是的，明明叫你好好活下去。”

    “霞姐……我……”

    我说不出话来，明明有无数的话语想对她吐露：没能为她报仇的悔恨，自己无能的内疚……

    “好啦，不要自责了，我很高兴，你愿意为我报仇。可别忘了，咱们的约定是活下去。”

    她用拇指擦去我脸上的眼泪，拉起我无力的手，轻语道：“现在，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了。”

    说着，她笑了。那笑容没有一丝悔恨和仇恨，只是一个17岁的女孩心满意足的笑容——那是她生前从未有过的笑容。

    我想随她去，迎来真正的解脱，离开这个无药可救的世界。

    “放手！”

    粗暴的男音在耳边响起，我巡视四周却没有发现声音的主人，刚抬起的脚停住了。

    “我让你放手，听不明白吗？！”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霞姐松开了手。两行清泪从她金黄色的眼睛里划过洁白的脸颊。

    “霞姐，别……”我赶忙伸手去拉，刚才的手却变得模糊。

    她抿着嘴冲我微笑，“看来，现在不是时候。这一次，可要好好活下去了，笨蛋。”

    四周的洁白开始崩塌，逐渐被黑暗吞噬，我们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伸手去抓，手中却是一片虚无。

    “我会在一直在这里看着你，直到你真正走完该走的道路，我们便会在这里重逢。在哪之前，好好活下去……”

    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她随那些洁白消失了。

    呜啊哈——

    我掉到地上，贪婪的吸着空气，刚才眼前的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脸颊上流淌着的热泪和伸在眼前想要抓住什么的右手。

    “为什么？！”

    “你想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你想让苏的牺牲白费吗？啊！”

    我从地上被拉起来。

    “还能动吗？”

    彷徨中，我点了点头。

    “那走吧，回去……”队长叹息着，拍了拍低头立在旁边的羽，走向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