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羊的奇妙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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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圣者

    所谓同行前辈说过的话自然不能做真,于喜那位前辈意思只是劝诫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但这次不一样,刚刚打在脸上的水汽和正在嗡鸣的耳膜告诉他,世上真的有“仙人”。

    于喜身上僵硬的肌肉正在慢慢松弛。

    “老大!”是羊羔的声音从医院的楼道口传了过来,老大撇过头看去,发现周猴子又带着羊羔和豪猪跑了回来。

    看着这群去而复返,不听命令的人,老大已经无话可说了。

    “老大,什么情况?”豪猪瓮声瓮气地问。

    “运气好,不是神秘人。来,搭把手,扶我起来。”老大被豪猪扶了起来。

    被四个人用眼睛盯着的感觉自然不好受。

    于喜有些结巴地问他们想做什么。

    此时于喜已然发现这四个人明显一伙的,其中他认出两个人,一个是之前在迈巴赫上用一把格洛克打掉自己狙击枪子弹的豪猪。

    另一个就是自己的暗杀目标陈阳。

    他在说这句话时还特地将声音压粗了一些。

    结巴并非是害怕,而是声带肌肉还在紧绷,没有恢复过来。

    声音压粗则是为了防止豪猪辩识出自己的声音。

    之前逃窜的时候于喜还大声嘲讽对方是一级运动员。

    “但他们为什么总叫他陈羊羔呢?”于喜暗暗思索。

    他还不知道陈羊羔和陈阳并非是一个人。

    至于是否会被豪猪认出来,这个于喜并不担心。

    于喜对自己当时的伪装还是蛮自信的,他唯一需要担心地就是那个叫豪猪的人从声音上认出他。

    周猴子给羊羔打了个眼色,羊羔意领神会,闭目感受了一番。

    一颗超级亮的星辰浮在眼前。

    羊羔对周猴子点了点头。

    周猴子摩挲着下巴:“所以,时空粒子就在他的身上。”

    他们几个人将于喜带回羊羔的监护室,至于于喜的监护室,门都快被轰飞了。

    老大颤颤巍巍地剥了一个橘子,尤其是右手,那一拳让他的整个手臂都暂时用不上劲。

    老大剥好了一个橘子后,塞给于喜。

    “给你个橘子,不要太紧张。”说罢,咧嘴一笑,表示之前差点打死于喜的歉意。

    冷酷帅哥一般都不太会笑,这一笑让于喜越发拘谨。

    安抚过后,周猴子开始和于喜交谈。

    周猴子没有立刻说时空粒子的事情,而是先旁敲侧击问了很多其他的事情。

    诸如为什么他会在重症监护室,并且是在他们的隔壁。

    再诸如他早上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

    于喜压低着声音一一作答,他说自己早上从家出门晨跑,跑到一家包子铺,吃了早点。

    吃完早点就沿着道路继续晨跑打算消消食。

    等到途经弋旗中学操场旁边的道路的时候,一阵白光闪过,自己就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院了。

    周猴子按照对方说的话进行推算模拟。

    很快一个自律的、年轻小市民早起喝粥吃包子的形象就出现了。

    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在路过弋旗中学时,发生了一些不正常的事情。

    周猴子猜测爆炸出的时空粒子可能就有一个正好炸到了他的身上。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他到底是和羊羔一样,把粒子“吃掉”留在身体里了,还是说处于外界呢?

    周猴子索性直接问了:“你身上有没有一颗蓝色的粒子?”

    于喜想了想,点了点头。

    “有。”他知道自己瞒不住的。

    很明显对方有可以探查粒子位置的方法。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蓝色粒子,递给周猴子。

    周猴子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老大可是差点一拳把对方打死。

    周猴子接过以后发现时空粒子相较于之前在实验室的时候有很大不同。

    粒子表皮比之前要暗淡些,周围也没有绕着粒子转动的白圈了,只有微微发出的亮光。

    不再有悬浮功能,也没有触碰到以后就会让物质湮灭的特性。

    否则十个于喜也不够他死的。

    那话说回来,羊羔一开始是怎么触碰的呢?

    他将这个问题暂且压下。

    随后拿出一个铝合金盒,输入了密码后就将粒子扔了进去。

    很好,大功告成,第一颗粒子到手地很轻松。

    豪猪看到粒子的获取这么简单,忍不住又开口道。

    “羊羔,再感受感受,下一颗离我们最近的粒子在哪?

    咱们今天就给他找齐全了,然后直接返回我们的时代。”

    说完,豪猪开心地还扑棱了几下手,做出飞鸟状,看起来像是归家大雁。

    陈羊羔再次闭目感受了起来。

    “在…离我们最近的在我们的正下方?”

    “正下方?”豪猪惊了,那岂不是还要挖坑。

    “还在动。”陈羊羔又说。

    “还在动?难道是穿山甲?”豪猪有画面了。

    “不…应该不是…大约距离我们有40万km…”

    “那确实,40km的话穿山甲应该挖不了这么深,刚好超过莫霍界面了。”豪猪沉思道。

    “40万km…”陈羊羔补充了一句。

    “40万km…?你感应错了吧?”豪猪愣了一下。

    猴子心里有了猜测,四十万千米,还在动。

    猴子透过看了看正处于下午的太阳。

    “陈羊羔没感应错,那颗粒子应该在月球上,以1km/s的环绕速度,39万km的离地高度做着近圆周运动。”

    一般人听到这些惊世骇俗的话要么将其当做疯子,要么就是当做麻烦的漩涡,敬而远之。

    于喜在经历过刚刚一拳过后,自然是当真的,但他反而想主动踏入这个漩涡。

    于喜反而更兴奋起来了:“你们在说什么呢?可以带我一个吗?”

    “带你,凭什么!”豪猪憋了一肚子火,开口发问道。

    “我可以提供给你们很多东西。比如一个落脚的地址,一些日常的用品。

    我也隐约能从你们的对话里猜出来,你们要回去的地方应该很远对吧,甚至,不是这个时代。为了回去,你们要先去月球,对吗?”

    于喜掰了一半橘子直接扔入嘴中,边咀嚼边说道:“你们那个老大的确很强。

    但就凭他打出那一拳,强行收拳以后整条手臂都麻痹了的状况来看。

    他凭借肉体不可能飞到月球上去吧,你们得承认,你们需要一艘宇宙飞船带你们去月球。

    我知道西方很多国家有私人航天技术。

    他们许多公司致力于收钱办事,送人上天。

    由于是私有公司,研发成本虽高,但只是把人送入太空的环绕轨道,这类成本很低,所以他们走得赚钱路子就是量大。

    甚至每年漂亮国的军方都会安排几次订单来支持这类公司的发展。

    这就意味着只需要几千万美金,他们就可以送多个人进入月球轨道。

    但在东方至少要几十亿美金才可以,而且还不是你想上就能上的。

    我的意思是说,哪怕你们和高层有关系。

    在这个国家,依然是很难让你乱来的。

    每一次航天动辄都是国家的战略要求,要耗费几百亿的资金。

    你们想去月球基本不可能,我们的国家是以人民为主的。

    不可能浪费几百亿让你们去寻找虚无缥缈的粒子。”

    于喜盖棺定论:“你们需要一条退路,西方国家的私人航天就是你们所需的退路。”

    豪猪急冲冲地说:“不需要你的钱,我们小组还有个成员呢,他可是搞钱好手,几个亿对它来说是有手就行。”

    刘鲨鱼是小组里的第五位成员,是一个人工智能。

    老大之所以拥有和官方对话的资本就是因为刘鲨鱼。

    在可以让整个地球经济陷入瘫痪的人工智能面前,国家的高层权衡利弊,这才逐步相信老大的话,渐渐达成一些条约。

    老大没有说话,只是在窗台默默抽烟。

    周猴子见状就明白了。

    老大应该没把握劝说那些高层给他们安排一架航天飞机上月球。

    假如老大以刘鲨鱼胁迫对方,那恐怕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对方一定会倾尽国力来杀死他们并毁灭刘鲨鱼。

    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一味的忍让对自己国家人民的威胁和挑衅。

    忍让是小国做的事情,所以往往亡国。

    于喜觉得橘子酸甜可口,于是又自己剥了一个。

    于喜很轻松地看着这群人,他很清楚他们一定会为自己留退路的。

    前一秒还是要击杀的目标现如今竟变成了合作伙伴。

    他觉得生活太平淡无趣,很多时候他都是在迷茫度过。

    于喜曾经玩过各种极限运动,但那些也不足以让他感受到自己切实的活着。

    所以后来为了追求人生的意义,就做了一名杀手。

    他现在内心只想着,加入他们,一定会让我短暂的生命精彩纷呈。

    于喜看向站在窗边抽烟的老大,回想起刚刚在生死边缘上的感觉。

    那一拳,让他的神经到现在依然战栗着。

    这绝对是存在于古代历史里的万人敌!

    不,比那更强。传说项羽是万人敌,但他不认为项羽就可以用肉体突破音速。

    这是具有奇幻色彩的四人组。

    这个看上去好像还没成年的陈羊羔,能感受到40万km外的粒子。

    那个周猴子,很显然是个动脑子的天才。

    他们好像还有个刘鲨鱼?从对话里能得知几百亿的资产对刘鲨鱼来说都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这么看来那个能用一把魔改格洛克打掉我狙击枪子弹的豪猪,好像还是最没用的那个?

    周猴子开口道:“好,我答应你,但你要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那么多钱。”

    于喜立刻掏出手机,拨弄了几下,随后将手机屏幕亮给四个乡巴佬看。

    “诺,漂亮国的花旗百夫长。而且我现在就可以预约SpaceX的最新咨询和各种活动。”

    他们只记得看见了好几个0。

    ————————

    于喜、陈羊羔和周猴子面面相觑地站在马路旁。

    老大在和胡服打了电话以后,胡服就开了辆警车过来,带着老大和豪猪去了警察局。

    据说好像是履行之前老大和官方高层制定条约的一部分。

    周猴子临行前就只听到那俩憨货对着自己说照顾好羊羔之类的。

    “你们怎么不去死!”周猴子咬牙切齿。

    周猴子转头看向身旁的陈羊羔,陈羊羔眨眨眼,表示自己很无辜。

    周猴子也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摸摸了陈羊羔的脑袋。

    于喜看着这一幕表示很无语,觉得他们这群人都是陈羊羔控。

    “走,先去我家吧。”于喜朝着最近的一辆出租挥了挥手。

    出租车司机在一段山路上弯弯绕绕,虽然路程不远,但一路曲折颠回,十分绕人,导航在这里也不起作用。

    所幸在于喜的不断指引下,终于抵达一处山庄。

    “这里是弋旗市的一处私人山庄,占地不大,一万五千平方米吧,欢迎来到我家。”于喜还是很有主人翁意识的。

    于喜领着两个乡巴佬进入庄园,陈羊羔嘴巴就没合上过,总是在哇的。

    面前的一条道上的叶子很像枫树叶,因为是红色的,但叶子的形状和枫树又有所区别。

    小道两旁高达五米的乔木直挺挺地生长着,他们的枝桠互相交错。

    在这条小道上形成天然的屏障,阳光可以透过这层树叶洒下来一缕缕橘红色。

    陈羊羔毕竟少年心性,看到周围美景,还是开口问道:“你怎么能这么有钱?”

    “大多数都是过世的父母留给我的。”于喜双手背到脑后说着。

    “那你生活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去月球呢?”陈羊羔继续问道。

    “因为无聊。”于喜走在林间小道上。

    “我们走得这条小道在庄园里叫做黄昏道。

    在傍晚进入庄园的时候,柔和阳光会逐渐散开。

    头顶的树叫做薄叶桤叶树,我们赶的巧,这时候的景色最好看。”

    于喜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一边往前走一边给陈羊羔展示着。

    “这种叶子很薄,阳光能够微微透过这些叶子,在地上洒下一圈圈颜色,他本来应该是绿色的。

    后来我又雇人用橘红色染料抹在这些叶子上,染料一定要淡,否则阳光透不过来了。

    但不能太淡,那样的话红色就会和树叶的绿色交染,在地上照射出的颜色就会很难看。”

    “可是叶子每年秋天还是会落下,花大价钱染出来的树叶,再长出来不还是绿色叶子吗?”陈羊羔说。

    “真蠢,我每年都请人染不就行了。”于喜像是看着白痴一样的看着他。

    于喜继续说道:“就像这枚叶子一样。我可以扭曲它的外表,改变它本身的颜色。”

    “这些树每一个都达到了五米以上,在薄叶桤叶树里,很少有超过五米的。”

    “它们长得又高又壮,是他们族群里的精英,倘若他们有族群的概念的话。我让这些精英服务于我。”

    于喜将叶子轻轻一抛,飘荡出去,“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对于我来说,一切的青史留名不过追名逐利尔。”

    “陀耶妥夫斯基的《罪与罚》里,拉斯科科尔尼科夫的善恶该如何评判?

    我这么说点抽象了,但在我看来,那并非只是拿破仑拿破仑的形象。

    而是寻求救赎的,跨越界限的凡人。

    什么救赎?生命意义上的救赎。

    我有段时间为此神迷颠倒。”

    “那时我想成为救世主,可是再后来,我发现那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对于我来说一切都是可扭转的,我不会像可怜的拉斯柯尔尼科夫一样,

    为了迫于生计的几卢布,导致他最终杀死房东。”于喜的话语有些起伏。

    “就像那些树叶,我不喜欢,想改变它,会很轻松。”

    “我做的最傻的决定就是在父母过世后独自退学。

    我失去了亲情,退学后又失去了友情。

    等我再想寻找友情的时候,发现那些人太过于无趣。

    还没有陪伴我的管家以及仆人有趣。

    我也尝试过和我的管家,我的仆人做朋友,身份上的不对等和供需关系,让我们之间不可能存在真正的友情。

    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怜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尊崇和嫉厌。

    于是感情上的羁绊对我而言又少了太多。”

    “我开始寻找人生真正的意义,宇宙终究要消亡,而你我存在的痕迹都消失了。

    那我存于世界的意义何在呢?”

    于喜看着那只被抛出的树叶,在空中飘零转落。

    它像一只染满血色的小船一样,用空气做波浪,一点点航行。

    “有人会记得我曾经给这满园绿树上微红吗?”于喜笑着问陈羊羔。

    答案自然是没有。

    “所以我是个虚无主义的坚定持有者,但我比他们强。

    我的内心足够强大,所以我后来迷恋上了极限运动。

    我在生与死的边界里寻找着最令人迷恋的那一块,对生的渴望,对极限的挑战,对自然奇观的向往。”

    “我愿意陪你们去月球,我愿意为此奉出我的所有,我的一切。

    只希望,你们可以带上微不足道的我。”

    此时他们走到了这条小路的尽头。

    于喜站在路的尽头,将要落山的微暖阳光撒在他的身上,好似披上了一层袈裟。

    眼泪在微风中滑落,于喜双手合十转向周猴子和陈羊羔。

    像是一名朝圣的虔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