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肮脏的手套，有些事大人物不方便做，会让方便替他们下手的人承担罪名，同时他们保持正义和纯洁，双手洗干净依然代表光芒四射的大道理。”夜雨烛举了蔡家父子的例子：“前司法部长蔡永两袖清风，家中陈设简朴，谁也抓不到他的把柄，以至于后来抄家都搜刮不齐一匣子黄金。但他的四儿子蔡飞强取豪夺，敛财没有底线，跟强盗没什么区别，蔡飞的利润九成都归蔡家所有。，蔡飞闹了个满城恶名，让蔡永有了养私兵的来源。黑权杖蔡琨做事严苛狠辣，被人嫉恨，蔡永这当父亲的往往从中调和，造反之前名声竟然也是仁慈宽厚的，贪名让四儿子承担，酷吏之名让二儿子承担，他摘的干干净净。我想，小教皇对教皇来说，也是类似的作用吧。”

    两人从一段倾颓的旧城墙路过，远处苍茫的山岭渐有郁郁葱葱的春色。几道长条状的山石凑成两三个没有规律的狭窄通道，那就是进入天国山脉的入口之一。

    “对了，我听说，你跟狼皇艾努西斯交手过？”洁萝突然问。

    “没有，我见过他跟别人交手。”夜雨烛简单描述了永夜长城之战的场景：“依我看，红手套里只有爱茵是他的对手，而且是碾压级别的对手，狼皇是十，我最多能达到三或者四，文仇这样的能是六或者七，但爱茵，可能是二十、三十？谁都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儿。”他双手比划出悬殊的距离：“炽天使法政，神域的权衡天使在他手下连一回合都过不了，你说可不可怕。”

    洁萝一共见过爱茵两次，一次在王国大都，爱茵是巫塔的使者。一次是今天，她是北金王国的使者，爱茵留给她的印象完全是个怪叔叔，有绅士的优雅，也有流氓似的坏笑，还有一个政客该有的狡黠，和身居高位者自然而然的神秘与自信。

    两个少男少女讨论了一阵此行目的可能性大小的问题，逐步踏入天国山脉的领域内。

    洁萝首次来到这里，说的口干舌燥，闭上嘴观察沿途的兽骨和骷髅，山沟里死者的盔甲和刀剑，又因沿途数木的奇形怪状而惊叹。

    “喂，你看，最远处的那道长蛇一样的山岭是永夜长城吗——”洁萝叫着夜雨烛，回头却发现他驻马停留在十步之后，正呆呆的回头看着背后方向。

    “夜雨烛，喂，你怎么了！”洁萝策马过去，叫了两声，夜雨烛才如梦初醒。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夜雨烛摸摸头，迷茫的望着身后：“这一路上……你发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异常？”洁萝也跟他看向同一个方向，背后，遍地是荒土和石块，野草连天，荒芜异常，连个野兔都没有。

    “我感觉……有人跟着我们。”夜雨烛低声说。

    “跟我们……是什么人，你发现他们的踪迹了？！”

    “没有。”夜雨烛一脸迷惑而紧张的神情：“我只是有直觉，这些年做情报工作，我会有直觉。好像是有人跟着我们呢。”

    洁萝抻着脖子回望了半天，最后用马鞭不轻不重的敲了敲他脑壳：“你还是算了吧，打仗打神经了。现在我们的位置，唯一有可能派出人跟踪我们的就只有教会的强手，只要不是炽天使，咱们两个加一起还怕他们吗？”

    说完，洁萝一脸不在乎的策马前行，夜雨烛想了半天，似乎没想出危险直觉的来源，还是跟上去和洁萝继续向天国山脉深处继续赶路。

    370龙城狼皇（上）

    经过茵迪斯帝国掌控下的天国山脉南部的四分之一区域，通过永夜长城和塔奇拉要塞的缝隙，也经过当年他看到刚复活时的狼皇和陈静静交战的地方。

    希亚大陆的北部地带，拥有广阔的令人咋舌的巨大面积，西部多为崇山峻岭，从南端的高索山，往北依次是特鲁西峰、缄默高原、剑壁、无魂大峡谷、先祖山岭……数不清的山峰和高原，数不清的峡谷和盆地，在茵迪斯帝国的版图上成了食之有味，弃之可惜的蛮荒之地。

    山岭、峡谷和丛林的之间，各种魔兽和奇形怪状的异族时不时出没，表面看上去只不过是蛮夷之地，但经过部分帝国的学者统计，天国山脉以及其北方的面积相当于十倍茵迪斯帝国的面积，里面部落的人口甚至是茵迪斯帝国和汉高帝国直辖人口的总和。

    二十年前，茵迪斯帝国和汉高帝国联手扫平西境，才把势力范围扩宽到塔奇拉要塞一带。俘获的子民与俘虏人数总计百万之多。但所谓西境的面积，也只是北方浩大领域的二十分之一不到罢了。

    幸好那些生活在天国山脉以及其北方的居民、部落、魔兽、异族，大多缺乏高度的文明，大部分甚至都不具备文字，也缺少先进的巫师组织和冶炼手段，各部落间关系复杂，多数老死不相往来，否则那些家伙如果真的聚集起来。连茵迪斯帝国恐怕都要承担巨大的压力。

    根据史料记载，高原和山地中有详细文字可考的朝代兴盛于千年以前，后来被强大的血族取代过一段时间，血族被巫师和人类军队击败后，这篇领域里陷入无主的纷争，两百年前，狼皇艾努西斯一族逐渐崛起，眼看就要形成对东方、南方的强大压制里，但北方圣殿浩劫过后，狼皇的家族也受到波及，还没有发育完全就半路陨灭了。

    最近数年，狼皇艾努西斯复活，搜罗手下，占山为王，开始慢慢蚕食周围的领土。逐渐恢复了些许实力，可巫塔里极少有人真的深入天国山脉调查情况，只有爱茵在与黑暗女神教会战斗前曾亲自深入其境内，逼狼皇达成口头协定。

    此刻山野上阳光正好，金沙似的洒到身边小女孩身上，

    夜雨烛想起一提到拉近距离的话，洁萝就本能厌恶，赶紧收回不老实的眼神。心中琢磨见到狼皇后该采用什么样的说服策略。

    洁萝看透了他的压力，说道：“你知道爱茵为什么挑你和我去说服狼皇吗？”

    “因为你跟我的身份和师承是全希亚大陆都找不出来的组合。”洁萝侧坐于马背，两条消退晃啊晃，黑裙子只遮到大腿和膝盖之间的位置。

    “北金王国的公主是护身符，狼皇不敢造次。这是我们谈判的前提，我的老师暮光剑圣金陨昼年轻时曾跟初生的狼皇有过交情，艾努西斯或许会念及这段旧人的关系。”

    “而你，从来没有什么老师，但你的十字妖火来源于北方圣殿，算是北方圣殿某种程度上的传人。四十年前，狼皇和北方圣殿交手无数次，圣殿的实力相当忌惮。”

    “我跟你一起去，既可以谈交情，也可以谈利益，实在到不得已的关头，比实力也未必差太远。再说，以狼皇的身份或许不会跟两个小他一百多岁的小辈动手吧。”

    洁萝一通分析，夜雨烛佩服的五体投地。像这种从小生活在帝国纷争、勾心斗角，见惯了王朝争霸，人心诡谲的王室成员，在类似的事上总是有天然的优势。

    “对了，你的老师和狼皇当年……”

    “那年我老师刚二十三四岁，初出茅庐就打遍天下无敌手，狼皇按狼族的寿命才刚成年，两人打了三天三夜，最后老师被他打的身负重伤，而狼皇则被老师割掉了尾巴——如果你见到我师父，他习惯用的护膝就是狼尾巴做的。”

    “……”

    天国山脉的地域面积何止万里，即使是最有经验的地理学家，都没有详细的地形图，要是只让两个少年按图索骥，估计两年都未必能找到狼皇的老巢。

    好在爱茵上次和艾努西斯商谈时，双方确立了一个简便粗糙的通讯方式：不管是哪一方的人想见到对方高层，需要持特定信物到指定地点，自然会有人来引路沟通，而且必须礼敬款待。

    狼皇为何答应的这么客气，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夜雨烛分析，至少有两个缘由：第一，爱茵在巫塔里不是别人能比的，如果他愿意，当场格杀狼皇也不是天方夜谭。只要有他在，巫塔就算有了威慑四方的利剑。

    第二，也就是一种隐藏的背景：狼皇艾努西斯复活后，他的实力一直没能恢复到顶峰。从他对爱茵的态度，还有狼皇一族在天国山脉里的拓展迟缓就能看出来。

    半死不活的狼皇才是好狼皇。

    这将成为两人跟他谈判的基础。

    “那年我老师刚二十三四岁，初出茅庐就打遍天下无敌手，狼皇按狼族的寿命才刚成年，两人打了三天三夜，最后老师被他打的身负重伤，而狼皇则被老师割掉了尾巴——如果你见到我师父，他习惯用的护膝就是狼尾巴做的。”

    沿爱茵指示的道路走了很长距离，夜雨烛终于找到了那处高高的废弃哨塔。

    他在哨塔上点燃了特定的引燃物，冒出青色的狼烟。

    然后眺望远方的山川和郁郁葱葱的森林，在等待什么。

    此地已经接近天国山脉的腹地，狼皇的手下很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发出的讯号。

    几分钟以后，山丘下的一处草木丛，由远及近的发出抖动，有个怪怪的东西从远处跑了过来，沿途簌簌作响。

    等那东西爬到跟前，洁萝吓了一跳，本能的退了两步，手中巨大的镰刀浮现而出。

    夜雨烛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皱眉对那东西问：“你是什么东西！”

    爬来的家伙像个剥了皮的人，身材矮小，四肢极长，眼睛很大，鼻孔朝天，后脑仅存的几缕头发束成了个小辫。屁股后面有个类似蛤蟆尾巴的凸起状。

    那怪人身手敏捷，一眨眼从百米外爬到两人面前，夜雨烛从靴子里抽出十字剑，剑光闪耀，那怪人吓得立刻缩了回去。接着畏畏缩缩的打量着一男一女神仙般的任务，学着人类的样子跪在地上，双手抱拳磕头：“苦苦苦，迎接茵迪斯的长官，苦——”

    夜雨烛想了一会儿：“他大概是生活在北线大峡谷地步的暗苦族，终年不见天日，族人稀少，听说早在百年前就灭绝了。如今残存的族人被狼皇收做奴仆了吗？”

    洁萝摇了摇头，天国山脉生活的过的族群何止千百，暗苦族她没听说过，但看样子威胁力并不是很大。

    怪人趴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磕头：“苦苦，迎接——迎接——暗苦暗苦。”

    “你叫什么名字。”夜雨烛走过去问他，手里依然紧握十字剑。

    “苦苦——”暗苦族的小子应该还没学会人类的语言，只能单个单词往外蹦。

    “这里距离狼皇的老巢……狼皇的王城还有多远？”夜雨烛看到往前走根本没有山路，全是山崖断岭，在平地上用半个小时走完的路程，在山地里至少需要一天。

    “苦——两天，两天！”

    “两天就够了吗。我问你，你是怎么到狼皇手下做事的？”

    暗苦族小子浑身缩成一团，丑陋的面孔皱巴巴的像刚出生的婴儿，他恐惧的抱着脑袋，睁大眼睛仰望苍天，手足一顿乱舞，嘴里同时絮叨出许多种不同的语言。

    好半天夜雨烛跟洁萝才明白，暗苦族数十年前因为天灾被迫迁徙，迁徙途中遇到敌人，只有零星的几个人逃了出来，终年生活在森林深处，狼皇艾努西斯出现后，他为了保命成为狼皇最底层的奴隶之一。

    他还双手握住自己的喉咙，做出窒息的动作，意思是如果敢抗命，狼皇会随时把他杀死。

    夜雨烛神色和缓了，把十字剑塞到靴子里，让暗苦族的人在前面带路。

    “我说，你既然没有名字，我就叫你苦苦吧。”

    “苦苦——”

    “你是随时在这里等着，如果有人点燃狼烟就来接我们吗？”

    “轮班，苦苦，一二三……一百……一百天，加八十天……”

    “狼皇还好吗，他平时是不是都在王城里呆着不出门？”

    “苦，见不到，奴隶，主人，见不到……”

    苦苦的级别太低，只不过是狼族的普通奴隶，从他这儿打听不到狼皇的信息。夜雨烛问洁萝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