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龙伏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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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接任帮主(一)水榭争锋

    雁荡七友性情古怪,行事诡谲,但均是通情达理之人,没有坏心思,听陆适这么一说,也觉得有所愧疚,不该跟这等小女儿一般见识。

    紫衣妇人天性痴情,虽嫁了人,深情不变,自从见陆适舍命护阿黎,心中便对这少年油然喜欢,道:“好说,少侠快去快回,我七兄妹候你佳音。”

    陆适拱手道:“前辈豪爽!在下别过了。”紫衣妇人一笑,摆手告别。

    灵明灵虚行走江湖多年,早对生死看淡,虽有感曾经所做大不光彩,但此刻受人挑战,放下了愧疚,欣然应战,也与众人毗邻北岸。

    杨九指着沙滩上的一艘小舟,又指指远处江面上的一座水榭,道:“你们划船过去,到了榭中,便是擂台,旁人不可同行。”

    陆适极目所望,果见一座高出水面的小楼,不免有些难过:“此战生死难料,师姐不在身边,不知还能再见到她么?”思行至此,不禁热泪盈眶,转过头去,生怕被她瞧见,猛然一揩,回头对阿黎道:“放心好了,有你的雪梅手帕在我身边,强过千百道灵符,阎王爷见了打抖,绝不敢收我。”

    阿黎点点头,不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流泪,酸甜苦辣杂于心胸,一忽儿怜他悲惨身世,一会儿怨他不近女儿情,转眼又喜欢他那孤傲风采、义无反顾。

    杨九拱手向陆适道:“小兄弟,到了那儿,千万小心。”

    陆适不在话下,先上了舟,灵明灵虚紧随其后。谭大眼对陆适道:“兄弟有仇便报,姥姥的,与我一个性子,好生保重。”

    陆适笑道:“理会得!大哥,替我照顾好师姐。”

    谭大眼道:“快去快回,弟妹有我照看,保准无恙。”他刚才与雁荡七友比斗玩耍,并不知二灵刀法的厉害,因而毫不挂怀,只觉陆适马上便能凯旋而归。

    情知阿黎有人照应,陆适心下大安,眼下没了后顾之忧,豪气顿生,再不回头。小舟荡漾,三人也不扳桨,二灵以刀拍水,陆适双掌齐发,小舟飞速而驶,一盏茶功夫便到榭边三丈外。

    细细打量,但见小楼台四四方方,丈许边长,上盖尖顶,其下四根大红柱子,中间空出一块,以木板铺就,略微有些腐朽,想是在这江中经受水汽侵蚀,行将破败。

    “亭轩台榭”向来并称,四种建筑并无太大出入,陆适见这所谓的水榭,除却屹立水面外,直与龙虎山上的茅草凉亭无异。

    三人拨船抵近,栓了绳子,系于榭柱,从南面登到榭台,一块匾额高挂,映入眼帘,上书“长天水榭”。

    陆适惊道:“素以为土龙帮残暴不仁,不想也有好雅兴,将擂台设在此处,真是长天一色,风景秀美,妙极妙极!”饶是他粗犷惯的,也不禁为之一振。

    两根立柱上又有一副金字,引人注目,陆适从右往左,轻声念道:“长江滚滚,流不尽古今愁恨;天色冥冥,藏住了千万歧途。”显然是一副藏头的警示楹联,囊括了水榭之名,但写在这等地方,遥不可及,无人问津,又有什么意味呢?

    他于文字上一知半解,更不在意,纵步榭中,踏在木板上,只觉稍要用力,便会喀拉断裂,遂提起元气,施展轻功,怒视二灵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定要见个生死,出招吧!”

    灵明抚刀长叹,忽道:“按他佛家所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昔日五散人犯下冤孽,种下恶因,该有今日之果。我二人早有预见,到今天,还是不愿认罪。”

    陆适大叫:“你……”

    灵明嘿嘿一笑,举目四望,道:好!好个水天一色!我等立足水榭,看江水涛涛,感江风袭袭,今日在此一战,死也不枉了。”

    陆适见他满脸倔强,谈吐间意气风发,心下暗赞:“倒也算条汉子,可惜与我为敌,哼!”

    灵虚道:“啰嗦!我黑白无常怕过谁?小鬼,来吧!”环首刀出鞘,黑无常抢先发难,呼呼两刀,使的猛劲,一横一竖,十字刀气朝陆适袭来。

    这两招不待停歇,陆适无机可乘,只得倒退一步,闪到右边,他身形也甚敏捷,一掌击出,已打到灵虚胸口。灵虚提刀格挡,咚的一声沉闷,倒退两步,眼见将要落水,灵明冲在他身后,刀柄一点,抵住其后心,灵虚站定。

    方才陆适一掌敌对灵虚两招,隐隐占了上风,心下镇定,忖道:“这‘断门二极刀’厉害在二人同时发难,我若逐个击破,一对一单挑,凭一双肉掌足以御敌。可是……这二灵形影不离,只要稍稍排布,两柄刀风刮来,我便难以抗拒。”

    果然,陆适顾虑成真,只听灵明叫道:“老四,一前一后!”

    陆适情知不好,绝不能让他二人前后形成夹攻之势,忙提真气,将“正一元气”运到第五品离气,四肢百骸真气好似脱壳而出,化为乌有,但实则却像百川灌海,汇集一处,随提随用,随心所欲。

    每一掌击出,均是呼呼作响,真气鼓荡,饶是他内力不雄,在武林中只属二三流,但妙在“正一元气”源源不断,前力未绝,后劲已到,连使四招“一拍三散”,招招不落窠臼,后更胜前。

    灵虚本要绕到陆适身后,陆适两招将他逼退,后两招防范灵明,二人一时竟未能得逞。然而二灵在江湖上纵横多年,二极刀运用得炉火纯青,见陆适咄咄逼人,来了个阴阳对治。

    二极刀,顾名思义,指阴阳二极,要在习练者身具一阴一阳之力,以阴阳相缠,时时变化,令对手琢磨不透,忽而攻其背心,忽而打其小腹,取背为阳、腹为阴之意,定要对手防不胜防。

    灵明柔顺、灵虚刚猛,二人恰好对应阴阳,于是习练此刀当真轻车熟路、妙手生花。但见二人退步之后,再又并肩作战,再使时,刀路各异,一个灵巧,一个霸道。

    灵明先以阴柔之力运刀,缓缓拈动,在陆适面前左出右斜,看似平缓,实则杀机四伏,每一缓动过后,不待陆适瞅准空隙击破,忽而急速劈刺,牵制陆适左右;另一边的灵虚趁机攻来,舞刀开合,罩住陆适上下,二灵搭配,天衣无缝,陆适双掌飞拍,刚要前进一尺,便又回身抵挡,倒退两倍。

    但听砰砰当当声中夹杂呜呜空鸣,掌击刀背,刀劈虚空,好不凶险,刀风掌力并驾齐驱,自中心鼓荡开来,打得江水波皱,江树摇荡,一座空楼瞬时惊天泣鬼。

    三人拆了二十余招,陆适将要退至水榭边上,虽保得一时无事,但哪里有半点胜算?心下不禁感慨:“断门二极刀果然威力难当,不行,如此下去,我非但报不了大仇,反要再搭一条命。”

    砰砰砰砰连出四掌,均拍在二灵刀背,二灵为之一振,手掌酸痛,倒退两步,便在这时,陆适攀柱而走,停在柱上,一个念头闪过:“落魄掌善于一对一近战,他二人并排作战,敌人便有一双,分掌拍打,虽能抵挡一时,但正面暴露,每招攻出,便要回身抵挡,如此攻防相离,落败是必然。”

    想到此处,心生一计:“莫不如便让他们前后夹攻,施展杀手锏,那情势虽于我不利,但这样一来,可断了他们呼应,我好逐个击破,再不用回身防守。”

    一不做二不休,陆适大吼一声,从红柱上一点,自上而下,一记“力劈地狱”势大力沉,运上了十成功力,向二灵中间破开,二灵顿时只觉气窒,纷纷举刀,各闪一边。

    陆适大喜,抢到二人中心,不待二人回神,双掌再发,向灵明灵虚面门击去,二灵突然齐声大喊:“断门!”准备与陆适同归于尽。

    唰唰两刀,分别割到陆适肚脐与命门,陆适避无可避,硬生生受了两击,蓦地里双掌变爪,分使“按入地狱”、“带回阳间”,将两柄环首铁刀一按一带,各自擒在手中。

    二灵本以为与他同归于尽了,心气一散,毫不设防,万不料陆适攻他们面门是假,夺刀为真,两招突如其来的擒拿手,一往下猛按,一向上急提,两刀柄怔怔脱手。

    陆适拼尽最后一口气,将刀一插,双掌各一记“一拍三散”,二灵再难招架,胸口受击,猛力震荡,飞了出去,倒地一瞬间,五脏积血,升到喉咙,忽而两口鲜血喷涌而吐,呼呼啦啦,射到水榭外,落于江面上。

    这时当真同归于尽了?也并没有,陆适原本便料到有此下场,为破“断门二极刀”,非舍身受击不可,否则丧命的只有自己。这下好了,一个受前后刀伤,两个各受掌击,三人来了个不分胜负,斗则俱败。

    陆适缓缓掀开青袍,摸摸肚脐,果然有一道深刻的一字痕,再摸摸后腰,命门处是中间断开的一字,伤痕较浅,二处抚摸时,并不觉疼痛,想是伤势过重,已然麻木。肚脐上血流不止,命门处真气泄露,过了片刻,陆适但觉浑身乏力,一张清隽的脸庞霎时惨白。

    灵虚倒地,勉强一笑,道:“你……为什么中途变招,不两掌……将我二人打死?若是……若是……径直打我二人面门,我等……登时毙命,你……便报了大仇。”

    陆适暂不打话,扯一块青布袍,搓成长条,绕肚脐到后腰打上一圈,紧紧扎起,止住流血。蓦地盘腿而坐,强运“正一元气”功,从第一品吸气开始,一路下来,仿佛当年七天七夜初学,过了第二品养气,但觉命门处有一股浑厚真气紧紧贴附,如同木匠补桶,复归完好,再不泄露。

    止住了泄露之气,又开始运使第三品观气,观想真气循任督二脉游行,补填到四肢百骸当中,一盏茶功夫后,气息渐渐平稳。自此更不迟疑,再加练习第四吐气品,将体内邪气浊气通过毛孔口鼻排出,瞬间只觉身心安定。

    陆适双腿一插,突然站起身来,顿了顿,道:“我当真要杀的还不是你们,你二人虽有辱天师府与我爹娘,到底没有亲手杀害他们,今天把你们打伤,是要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终生牢记这句话:‘作恶者,必遭殃。’”

    灵虚更加疑惑,扭头怒道:“士可杀……不可辱,要杀便杀,干什么……手下留情,一统道理?”

    陆适话虽如此,其实言不由衷,他心中五味杂陈,真义无人能懂,只因他向来孤傲,不愿对人吐露心声,这二人自是不明不白。

    事实上,陆适本来也欲将他们杀死而后快,但他受刀割之际,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其中一个关乎天师府命运,也是他肩负的三件大事之一,那便是夺取伏魔丹鼎。须知,灵光与张炅定下约定,十年之期一到,静轮宫便要将鼎在众中展示,假如现在杀了二灵,静轮宫气愤之下,背逆约定,天师府半点主意也无。

    他自从受张炅舍命相救,又经收留,传授神功,这一生早便不是他自己的了,就算要杀敌复仇,也不得不顾虑师父与天师府的命运。此次甘冒奇险,来到猎鳄岛,便是放心不下伏魔丹鼎,生怕各路人马齐心协力,上那静轮宫夺鼎,因而陆适孤身与众人作对,全此一事。

    陆适不理会,只冷冷道:“放你一马,还有这许多事?你们要想死,自己了断吧!”说罢,袖袍一卷,将两柄环首宝刀掷到二灵身前。

    黑白无常向来杀人不眨眼,敢作敢为,当此情形,竟然不知所措。灵明怔怔出神,将刀一瞥,忽然问道:“你的掌法从何处学来?”